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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 像以前的你

    江雁声眼中没有别人,所有的背景和路人都被虚化了,瞳仁里映出那道消瘦的背影,他难受地低下头。

    后来他就一路跟她身边。

    本来江雁声以为她是在漫无目的地走,后来才明白过来她是要回家。

    回半山别墅,回裴家。

    六月底的这天,江雁声跟在裴歌身后。

    之前他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原来从医院到家里的时间是两个小时四十分钟。

    裴歌一直没用手机,任何人都联系不上她。

    她站在桥上往下看,背影融在金色的阳光里,看起来单薄又虚无缥缈。

    但她吓到了江雁声,他什么都顾不上冲上去将她抱在怀中。

    那力道大到裴歌呼吸都开始不顺畅。

    他低头看着她,整个人都是卑微的,「你别想不开。」

    裴歌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浓厚的嘲讽。

    后来她继续走。

    累了就坐在街边的长椅休息,她看起来好像有很多心事,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整个人都是安静的。

    江雁声也坐在她身旁,可她只是看着拥堵的车流,没有再设施给他一道目光。

    回到半山别墅,他给她倒了水,裴歌没喝。

    她径自上楼,江雁声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他才抬脚追上去。

    裴歌只是回了房间。

    房门没锁,江雁声进去时,她已经闭着眼睛躺下了。

    他静静地在床边站了好长一段时间,低头看着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一种病态的、破碎的气质在她身上蔓延。

    她好像只是很累,闭着眼睛眼睫都不曾动一下。

    江雁声坐在床边,想看看她手腕上结痂的伤口,她也不抗拒,但就是不给他任何回应。

    一种无法言喻的挫败和莫名的情绪在男人心头发酵,他闭了闭眼,满脸疲惫。

    她又开始长睡不醒了。

    到了傍晚,江雁声找了私人医生过来,对方检查了一番,再三跟他保证裴歌只是睡着了,但依旧不能缓解他心里的焦虑。

    夜幕降临,别墅里安静得不行。

    江雁声坐在床上,握着她的手,抵着头,短发凌乱,侧脸线条在暗蓝色的夜色下显得模糊却又凌厉。

    屋子里连灯都没开。

    靠近落地窗的架子,不大的鱼缸里飘着几小金鱼的尸体,翻着肚白,昏暗光线下,连水都变得浑浊。

    男人怔怔地盯着,思绪被拉扯得很远。

    那还是婚礼的前一天他在花园的池子里捞的。

    四周安静得可怕,他望着她沉静的脸,心里悲凉渐起。

    明明曾经无数次在脑海里设想过这种场面,他以为自己能应付得过来,他以为时间总会治愈一切。

    但这才短短一星期,他却觉得像一年。

    低低的、嘲弄的嗓音从男人喉间溢出,短促又突兀,散在这渗人的空间去了。

    江雁声一直在半山别墅守了她三天。

    她不跟任何人说话,整个人表现得无所谓又淡漠,一直沉默,每顿饭都吃的很少,又肉眼可见地瘦了不少。

    他担心得不行,每一次都费尽心思地将补充身体营养的东西想方设法地放在她的饭菜里,但她有些时候吃不下任何东西,就连喝汤都要吐。

    深夜,男人望着她睡得平静的脸,某个瞬间甚至都绝望地觉得她其实就是不想活了,只不过她采取了一种最折磨人的方式,慢性自杀。

    柒城那天将文件送到半山别墅来。

    当时江雁声正在花园

    里陪裴歌,柒城过去找江雁声签字,他看见裴歌在安静地看书以为她已经好多了。

    但走近了才发现她是在看一本童话书,认真的模样像个小孩子。

    柒城不认识西班牙文字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江雁声知道,她在看《安徒生童话》。

    还是那篇卖火柴的小女孩。

    这天晚上,她一直睁着眼睛不睡觉,江雁声温声问她想做什么。

    他本来是没抱什么希望的,她这些天几乎完全把他当成一个透明人。

    但这次,她竟然伸手将放在床头柜上那本书递给他,巴掌大的脸上,一双眼眸黑白分明,清纯得令江雁声觉得骨头缝都在疼。

    他就那么看着她,她很平静,而他却湿了眼眶。

    后来他用西班牙语给她念故事,还是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

    男人的嗓音沙哑沉沉,按理来讲,是很好听的。

    可江雁声看到了自她眼角滚下来的泪,一颗一颗源源不断地没入黑色的发丝,卖火柴的小女孩是她之前念给裴其华听的故事。

    裴歌想起只是觉得遗憾,小女孩一共擦了五次火柴,她爸爸只听到了第四次。

    不过这样也好,点燃第五次火柴,小女孩也死了。

    她爸爸没听到也好。

    江雁声找了林清过来。

    那天他一整天都不在别墅。

    又是傍晚,林清陪着裴歌坐在院子里看晚霞和星星,半山别墅气温比临川城区要低上好几度,六月底七月初,半山别墅的晚上很舒服。

    裴歌身上还裹了一条毯子,长发全部拢在里面,整个人窝在椅子里望着夜空。

    那只黑猫就蜷缩在旁边睡觉。

    林清在一旁削苹果,水果的清香味混合着青草香萦绕在鼻息。

    她递了一小块苹果给裴歌,后者摇头。

    林清看着她手腕上白色的绷带微微出神,她今天也是刚听莫姨提起说那天在医院,裴歌竟悲伤得想自杀。

    林清有些想哭,她握住裴歌手,哽咽地跟她说:「江雁声让我多陪陪你说话,但是歌儿,我知道你不想说话,不想说就不要说,从不勉强自己,这样挺好,像以前的你。」

    以前的她?

    以前的她可从来没有在一个男人这里跌得这么惨。

    那时候,她觉得最痛苦的事情是人生漫漫,生活没有新鲜感和刺激感。

    所以后来她才在江雁声身上栽得这么深。

    裴歌有些恍惚,遇到江雁声之后她这几年脱胎换骨,后来她才明白过来,她是近乎在他身上摔得粉身碎骨。

    从来就是有目的的靠近,只有她当了真。

    「但你别想不开,生老病死,每个人都会有这一天的。」林清说。

    她嘲讽似地勾了勾唇,低下头。

    「……阿清,」许久不曾开口,女人的嗓音沙哑得厉害,她将语调放得很慢,目光落在远处的夜色里,「你信吗?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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