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人的水准,关乎着臣民对这个政权的信心。
刘裕已经老了,拓跋嗣体弱多病,又常年服用五石散,也不像是一副长寿的模样。
他们属于现在,刘义真与拓跋焘则代表着未来,而且,这个未来不会太远。
拓跋焘能在抵御柔然的战事中有出彩表现,对于北魏君臣来说,都是一剂强心针。
拓跋嗣当然要大肆宣扬。
“有佛狸坐镇北疆,朕无后顾之忧,夏人的妇孺、牲畜尽在前方,此战必破高平川!”拓跋嗣说罢,对众人道:“班师以后,朕当建储,以佛狸为太子,诸位认为如何?”
无一人反对此事,纷纷出言赞同。
拓跋嗣没有皇后,他迎娶姚兴之女,后秦西平公主,封为夫人,因铸金人不成,姚夫人不肯就任皇后,但却享受了皇后的待遇。
姚夫人没有诞下子嗣,哪怕按照汉人的礼法,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太子之位也该是拓跋焘这个庶长子的,更何况他小小年纪,就已经彰显了自己的不凡。
原时空中,拓跋焘被立为太子的时间很晚,他直至北魏泰常七年(422年),也就是三年后,十五岁的拓跋焘才被封为泰平王,拜相国、大将军,监管国事,执掌军政大权。
当然,如今随着刘义真的出类拔萃,拓跋嗣也急着将拓跋焘推向前台,告诉世人,南有刘义真,北有拓跋焘,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由于柔然已经退兵,拓跋嗣得以提速。
攻陷统万城并不能满足拓跋嗣,他还觊觎着高平川的妇孺、牲畜。
渭南,长安。
自刘义真离开柏谷坞后,六天时间转瞬即逝。
经过七百余里的长途跋涉,刘义真终于回到了他忠诚的长安。
“世子东出之后,又建新勋,下官为世子贺!”王修一躬到底。
刘义真翻身下马,把马鞭、缰绳都交给了臧质,笑道:“王公,你我之间,无需拘于俗礼。”
说着,他扶起王修,问道:“粮草筹措得怎样了?”
为了供应刘义真的十万军民东出,几乎把长安府库的存粮都给掏空了,但刘义真离开柏谷坞时只带了回到长安的口粮,如今北上,自然需要王修为他筹措粮草。
“回禀世子,下官在民间征粮,京兆王氏、杜氏、韦氏等士族踊跃捐献,共计得到粟、麦等各类谷物三十万斛,随时可供世子取用。”王修略带自得。
三十万斛,已经超过了雍州七郡一年能够收到的田租。
关中士族之所以如此积极,也是听说了河洛大捷,对未来的刘宋王朝更具信心,自然舍得加码下重注。
刘义真闻言,既喜悦,又为难。
人情债最难还,关中士族如此支持自己,并非不求回报,他们也有自己的诉求。
‘罢了,债多不愁。’刘义真自我安慰。
“王公办事得力,有宰辅之才。”该夸还是得夸,没有王修筹措的三十万斛粮草,刘义真哪能与拓跋嗣争夺胡夏的妇孺、牲畜。
王修心中暗喜,他这人,不贪不占,但也有私欲,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官居相位,青史留名,刘义真夸他有宰辅之才,无疑是说到了他心里的痒处。
“但为世子效力,下官不敢懈怠。”
二人携手入城,刘义真问及朔方的局势,王修如实道:“下官不久前才收到消息,赫连璝兵败之后,为赫连定所杀,赫连定自立为大夏天王,如今驻扎在了高平川。”
刘义真闻言皱起了眉头,他原以为胡夏已经是一盘散沙,没想到赫连定竟然能够重整旗鼓。
‘想不到赫连昌早早被杀,也没有改变赫连定统领残部的命运。’
刘义真当然不愿意看到赫连定在高平川站稳脚跟。
一方面,晋、夏是盟友,胡夏如果没有灭亡,刘义真就没有理由吞下胡夏的遗产。
另一方面,高平川毗邻安定郡,如果胡夏残部云集于此,理论上是可以作为关中的屏障,但人心隔肚皮,这个所谓的屏障,也有可能在北魏的利诱之下,将獠牙朝向自己。
“我与赫连璝约为兄弟,如今赫连定残害我的手足,又抢了他的基业,此仇不报,待我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再见赫连璝!”
刘义真当场就给赫连定的行为定性,认为这是不义之举。
“况且,夏国太子如今就在安定,赫连定何德何能,岂能容他僭越称王!”刘义真说得义正言辞,不明真相的或许还以为他真的与赫连璝亲如手足。
王修当然是不信的,他太了解刘义真了,但他没有点破,而是提议道:“世子,下官以为名不正,则言不顺,当表奏朝廷,以赫连晟为夏王,以正视听。”
“不错,王公所言甚是,有道是举贤不避亲,赫连晟虽是我的侄儿,但出于公义,我也当表奏他为夏王。”
入城后,刘义真按照计划,将在长安歇息一日,等到明日再离开。
他在王修的陪同下,先去了明光宫,也就是遗孤们的学堂。
刘义真非常重视这群遗孤,绝不会放过在他们之中施加影响的机会,刘义真和蔼可亲的慰问着遗孤们,所过之处,欢呼声雷动。
当然,这也可以理解,哪怕在后世,如果有领导人去学校慰问学生,大家也是激动不已,更何况是等级森严的古代。
巡视了一圈,刘义真对王修说道:“再过不久,又将有一批遗孤入学,雍州官府若是力有不逮,可以与我直言,他们的父亲殉于王事,都是忠勇之人,无论如何,都不能亏欠了遗孤的衣食。”
河洛之战虽然胜了,但伤亡肯定是有的,如今段宏正带兵进攻河内郡,具体伤亡刘义真还不清楚,他只能让王修提前做好准备。
王修起初面露难色,由于刘义真在雍州轻徭薄赋,尽管增加了许多纳税的户口,但雍州官府依然很穷,好在刘义真承诺会替他兜底,倒也放下心来。
“世子放心,下官就算自己饿死,也不会少了他们一口吃的。”
“不至于此。”刘义真闻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