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真对局势有了判断,同样也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他对臧质道:“臧督护,由你安排飞骑军在各处山道设伏,务必生擒奚斤等人。”
人想要下山,只要不是太陡峭的地方其实都可以走,但马不行,奚斤等人突围,不可能下了山后,步行逃亡渡口,因此,他们必须要走山道。
臧质大喜过望,他知道,刘义真这是有意在让自己立功:“世子放心,下吏一定不负所托!”
刘义真微微颔首,臧质平日里寸步不离左右,对待自己,可谓恭顺,也应该适当给他些甜头。
无论最后是谁活捉了奚斤,臧质作为今晚行动的负责人,也少不得他的功劳。
“撤吧。”刘义真挥挥手,列阵在魏军营寨外的晋军随他离去。
当然,并没有离开太远,谢晦早已收到消息,带着前天抓的俘虏,以及军中辎重拔营,将在距离魏军不远处的邙山脚下设立营寨。
天色渐黒,新的晋军营寨也立了起来,各部都将缴获上报。
此战,共得魏军尸骸三千余具,生擒上万人,其中,河内鲜卑步骑三千余,汉军步骑四千,流民军三千余。
刘义真一如此前,安抚了流民军与河北汉军,他依然会给流民军分配田地,到时候组织他们开垦荒田,河北汉军则会在明日被没收甲仗后,分发粮食,任其归家。
此举也是要通过他们口口相传,让河北士民都知道,刘义真始终顾念着同族之情,会善待汉人俘虏。
与此同时,奚斤、长孙道生、于粟磾等人在养足了精神后,准备趁夜逃亡。
“营中的辎重,难道就便宜了晋人吗?”长孙道生突然问道。
魏军营寨里囤积着大量的物资,但他们却带不走。
于粟磾闻言冷笑:“如何?你还想在走前付之一炬,让火光把晋人吸引过来。”
选在夜间突围,或者说逃亡,本就是想要趁着夜色的掩护,不惊动晋军,如果在走前放一把火,把辎重全都烧了,他们也别想走脱。
“你”长孙道生怒目而视。
一场惨败之后,二人的心里都憋着火,就跟个炸药桶似的,一点就着。
“够了!”奚斤喝道:“我们如今已是穷途末路,更应该齐心协力,共度难关,这时候还在争吵,怎么,是想留在这里给晋人做俘虏!”
长孙道生很想反问一句,究竟是谁造成的如今的局面,但考虑到奚斤的身份、地位以及资历,他只能忍气吞声。
于粟磾同样闭口不言,尽管奚斤连败两场,但自己也没有资格挑战他的权威。
奚斤见二人都闭上了嘴,才缓和了语气道:“如今营中人心惶惶,我们要想脱身,必须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说着,奚斤看了眼仓储的方向:“这么多的辎重,留给晋人确实可惜,兵法云: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忌杆一石,当吾二十石。我会留下一人,让他在两个时辰后烧毁辎重,如此,也可将晋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山上。”
两个时辰的时间,足够他们远离邙山。
长孙道生、于粟磾闻言,一齐拱手应诺。
不多时,三人连带心腹,共十六人,只着轻甲,假装是出营巡视的骑卒,暗藏五天干粮,牵马离开了营寨。
唯有被留下的郭亮暗暗握紧了拳头。
郭亮出自太原郭氏,是奚斤的幕府参军,主管后勤,在众人离去后,烧毁辎重的任务自然也落到了他的头上。
所选若非亲信,谁又能保证对方出于恐惧,会不会泄露了奚斤等人的行踪。
但郭亮很清楚,自己一旦奉命行事,烧尽营中物资,待晋军赶至,自己一定逃不脱,一旦对方查明是谁放的火,他哪还有活路可言。
‘奚斤,你不仁,休怪我不义。’郭亮暗道。
他自问进入奚斤幕府以后,尽职尽责,但没想到对方今日却将自己视为弃子。
烧毁辎重?别开玩笑了,这些钱粮布匹可是郭亮的进身之阶。
郭亮唤来自己的亲信,低声叮嘱道:“你现在就去寻找晋军哨骑,通知他们,奚斤等人已经逃跑,太原郭亮愿意献营投降,营中钱布粮草难以计数,只待世子取用。”
“诺!”那人答应一声,匆匆告辞,遁入夜色之中。
待亲信走后,郭亮利用执掌后勤的便利,立即组织起营中的民夫,看护辎重,不许任何可疑人物靠近。
当郭亮的亲信好不容易找到晋军哨骑之时,奚斤等人也终于撞上了臧质的伏兵。
“果然不出世子所料,你们真的选在夜间逃跑。”李庆吉哈哈大笑,他的伤口已经包扎过了,今夜带着麾下仅存的一百八十名骑卒埋伏在一条山道上,没想到真让他撞见了大鱼。
李庆吉兴奋不已,他身先士卒,带着麾下将士一拥而上。
奚斤等十六人奋起反抗,但还是寡不敌众,被晋军生擒。
“谁是奚斤?哪个又是长孙道生、于粟磾?”李庆吉看着一众俘虏,问道。
无人回话。
李庆吉其实也不认识他们,不过没关系,绑回了军营,自有俘虏辨认。
不过,李庆吉担心奚斤等人不在其中,并没有亲自押送,而是留下百骑继续守着这条山道,剩余八十人则将五花大绑的奚斤等人押往营寨。
此时,哨骑已经把郭亮的亲信带回了军营,刘义真知道奚斤、长孙道生、于粟磾出逃,郭亮将要献营投降。
刘义真不疑有诈,正准备增派兵力,封锁山道,同时派人带兵上山接管营寨,李庆吉的部下恰巧将奚斤等人押了回来。
尽管郭亮的亲信已经回去复命了,但是晋军营寨不缺俘虏,安排人辨认后,确认了奚斤、长孙道生、于粟磾的身份,刘义真笑道:“山阳公,深夜潜行,这是要往哪去?”
奚斤冷哼道:“败军之将,多说无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罢,奚斤闭上了眼,任凭刘义真处置。
一旁,长孙道生、于粟磾也是一副求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