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斤其实很清楚,自己的中军步阵并非晋军的对手,因此,他希望步兵能在右翼骑兵,也就是长孙道生部的策应下,稳住阵脚。
而这一战的胜负,实则寄托在了于粟磾的左翼之上。
希望于粟磾能够在击溃晋军骑兵后,与中军、右翼一同夹击东晋的左路军。
尽管刘义真的右路军有着将近九千骑兵,而于粟磾只有六千骑,但奚斤并不认可东晋骑兵的战斗力。
刘裕北伐后秦时,在与北魏的战斗中,真正发挥作用的是步兵与水军。
至于,前天的那场战斗实则做不得数,是因为河内精骑哄抢物资,待晋军杀出,不战自溃。
而非晋军骑兵在正面击溃了河内精骑。
甚至,奚斤了解了更多的实情,知道前天刘义真原本是安排晋军骑兵诈败,然而却弄假成真,轻易被于粟磾击溃,也更让奚斤瞧不上晋军的骑兵。
至于刘义真麾下的三千鲜卑精骑,慕容鲜卑而已,也不过是拓跋鲜卑的手下败将。
然而,局势的发展出乎奚斤的意料,他原本是希望通过斗将,进一步提振魏军的士气,哪怕晋军不肯应战,也可以宣扬是对方胆怯,同样能够达到效果。
当然,既是斗将,就需要派出最有把握的战将,否则一旦前去挑战的将领被晋军斩了,反倒会使本方的士气跌落谷底,所以,此人非于粟磾莫属。
哪知刘义真在确认了于粟磾的身份后,居然毫不犹豫的发起了总攻,魏军左翼没有主将居中协调,只能仓促应战,一时间竟陷入了颓势。
这一幕可不是奚斤愿意看到的,一旦左翼骑兵率先被击溃,哪怕自己的中军在右翼保护之下,顶住了东晋左路军的攻势,也免不了一场溃败。
奚斤此时也顾不得东晋左路军的威胁了,急忙吩咐道:“立即传令长孙道生,让他带兵增援左翼!”
“山阳公,左翼骑兵一旦倾巢出动,将置中军于何地。”有亲信劝说道。
没有左翼的保护,中军单独对上东晋的左路军,以步兵战步兵,相当于以己之短,攻彼之长,北魏步兵没有半点胜算。
“快去!”奚斤没时间解释了,为今之计,只能兑子。
自己的步兵纵然会被晋军的左路军击溃,可如果长孙道生、于粟磾合力击溃了晋军的右路军,自然还有翻盘机会。
倘若是让长孙道生分兵,到时候既保护不了中军步阵,又难以救援左翼骑兵,陷入全局的被动,才是祸患。
长孙道生同样知晓轻重,不会因为此前的芥蒂,而坐视友军溃败。
“走!都随我走!”长孙道生大喝一声,带着六千骑兵绕向另一片战场。
王镇恶见状,知道魏军右翼必定是被刘义真的左路军吸引走了,没有了右翼骑兵的保护,北魏中军彻底暴露在了东晋左路军的兵锋之下。
一如此前刘义真围攻刁雍的步阵,王镇恶当即下令分兵:“传令檀道济,命其率三千精锐攻击敌方中军左侧,命沈田子率三千精锐攻击敌方中军右侧,我亲率本部将士由正面发动进攻!”
这种在战场上临时分兵,采取三面夹击的行为,其实非常冒险,因为在你分兵的时候,敌方不可能毫无动作。
譬如此时,当檀道济、沈田子按照王镇恶的指令,绕向左右两侧时,奚斤敏锐地把握住了这一机会,他的正面只有三千晋军。
“吹号!进击!”
奚斤主动发出攻击指令,要趁晋军三面围攻之势尚未成型时,率先击溃正面的晋军。
如此,另外两侧晋军必受此事的影响,军心涣散。
悠长地号角声吹响,北魏中军奔向王镇恶的三千精锐。
尽管在兵力上处于极端劣势,将要以三千对上八千敌军,但一如奚斤瞧不上东晋的骑兵,王镇恶同样看不起北魏的步兵。
当然,事实上,北魏的八千步兵中,甚至还有刁雍留下的四千弱兵。
王镇恶不慌不忙,指挥军士从容应战。
他清楚,只要顶住了魏军的攻势,给到檀道济、沈田子时间,二人必会蜂拥而上,将这支北魏步兵彻底击溃。
然而,王镇恶的堂弟王朗却不无担忧道:“阿兄,沈田子与阿兄素来不睦,檀道济同样嫉妒阿兄的功劳,弟担心此二人有可能故意拖延。”
王镇恶的兄弟如今大部分都留守在了关中,唯有王朗追随他左右。
王朗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沈田子暂且不提,檀道济与王镇恶的关系同样不好,毕竟王镇恶私掠后秦府库,这件事情得罪了太多人。
原时空中,王镇恶的旧部毛德祖镇守虎牢关,遭到魏军的猛攻,毛德祖向建康求救,檀道济奉命都督各路人马救援毛德祖,但他磨磨蹭蹭一直到五个月后才终于出兵。
但进展缓慢,直至虎牢关被围八个月,毛德祖难以为继,虎牢关让魏军攻破,毛德祖被拓跋嗣生擒,都没有等到檀道济的援兵。
不过,王镇恶却满脸的轻松,他笑道:“倘若这一战是我率兵北上,万万不敢将自己置于险境,如今世子就在战场,胜负与世子的性命攸关,沈田子、檀道济岂敢留力,难道他们不怕宋王、世子怪罪。”
此时此刻,他还有闲心说笑,这也证明北魏步兵给不到王镇恶太大的压力。
正如王镇恶所言,当檀道济、沈田子发现北魏中军在正面发起冲锋,二人不带半点犹豫,立刻指挥将士杀向魏军两侧。
玩归玩,闹归闹,他们再怎么厌恶王镇恶,也不敢拿刘义真的安危开玩笑。
否则,真要是因为他们贻误战机,而使刘义真深陷万劫不复的境地,这两个人也别想再回南方了。
哪怕与刘裕的情谊再怎么深厚,刘裕也不可能容下他们。
刘义真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才敢让王镇恶都督步兵,不怕檀道济、沈田子在战场抗命。
与此同时,奚斤却与王镇恶的轻松写意形成鲜明对比,八千魏军迟迟突破不了三千晋军,让他急得满头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