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强觉得有翠情绪很不好,担心她干出什么傻事来。他后悔自己不该那么鲁莽,心想,要不是腰部受伤使不上劲,那一锄头下去会是什么后果?更不该跟孩子说那样的话。
安慰了一下小红,便出去找有翠。他在菱角塘周边转了一圈,没见她的踪影,又来到老虎塘,他隐隐约约地听到一种抽泣声,便轻轻地喊了一声:“有翠!”
处在极度悲伤和绝望中的有翠,听到玉强的喊声,猛地站起来,毅然决然地跳入水中……
玉强闻声迅速冲过去,到达有翠落水处,水面上已经没了有翠扑腾的影子和声音,他立即脱了衣服跳下水。
水面已结起一层薄冰,他就在冰层已破的区域搜寻。
突然,他觉得自己的腿好像被有翠的手抓了一下,便随即沉下身子,潜入水中,一手搂住有翠,将其拖到岸边,呼吸已经很微弱了,进行简单控水后,背着她忍着腰痛朝家赶。
小红和小鱼宝都在门外哭着喊“爸爸、妈妈”,韩秀霞和庆英正在哄她俩,两个孩子见爸爸背着妈妈回来了,赶紧迎上去揪着玉强的衣服问:“妈妈怎么了?”
“没事,快回家!”
玉强把有翠的衣服脱了,用毛巾给她擦了擦身子,用被子裹住,庆英和韩秀霞等一起帮忙,继续进行控水。
王红兵听说有翠跳塘自杀,吓了一跳,他想进去看看又不敢,只好在门外转悠。当得知有翠没有生命危险时,才松了一口气,他觉得有点对不起她。
韩秀霞本来就很生气,虽然听到大家都在说是有翠勾引王红兵的,但她觉得不太可能,如果是那样的话,这事应该发生在红兵的书房。她怀疑是因为自己那方面能力不行,玉强又不在家,可能是他忍不住对有翠下手的。
她觉得自己那方面能力不行,完全是王红兵造成的,现在他干出这种事来不说,还差一点闹出人命来,她越想越生气。
回家后,见王红兵坐在堂屋抽烟,便将大门关上,指着他怒吼起来:“瞧你干的好事,有翠要是死了,别说你的乌纱帽,恐怕还要坐牢!”
“她跳塘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装什么蒜?村里谁不知道你们俩的事,大白天跑去干那事,还让玉强抓个正着,你就等着公社处理你吧。”
“告诉你,别跟着瞎起哄,我们俩什么事都没有!”
“别嘴硬,要是玉强到公社告你,公社来人调查,大家都可以证明,不处理你还怪了。”
“证明什么?全村谁不知道我和玉强有矛盾,他到公社告有证据吗?谁看见了?有翠承认了吗?到时候,我就告他诬陷,看上面相信谁?”王红兵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内心还是担心有人把这事捅上去。
“你别跟我这来劲,上级领导可不吃你这一套。”
有翠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天一夜,才慢慢缓过来,玉强觉得她也怪可怜,便安慰她说:“你怎么会干这种傻事呢?你就舍得丢下两个孩子不管了?”
有翠只当没听见似的,一句话也没说。
王红兵见到有翠后,便向她道歉:“有翠,对不起,没想到会是这样。”
有翠道:“你救过我的命,这次就算还给你了,以后要是再敢这样,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晚上,有翠上完茅缸,坐到院墙上,眺望杨家岗,觉得三杨叔正望着她,便对他说:“叔,我在这里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我该怎么办啊?”
她似乎听到三杨叔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我最恨那些不正经的女人,可他们硬把我朝死路上逼……”
说着说着,天空下起了小雨,她觉得是三杨叔掉泪了:“叔,您别难过了,两个孩子正在慢慢长大,他们是我的希望,是我的未来。”
第二天,玉强在家呆着感到有些憋屈,便来到西冲散步,正好遇上小梅回婆家路过这里,“强哥!”小梅见到玉强,还是这么亲切地称呼他。
玉强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前天,嫂子怎么样了?”
“没事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开一点吧,别弄出人命来。”
“放心吧,不会的。”
“你老在外面飘着也不是个事,还是回来吧,把她看紧点,别给她机会。”
“我就是在家,也不能把她拴在裤腰带上。”
春节前两天,水库工地放假,彩云和全体民工都回家过年。
彩云见到玉强便问:“儿子,你怎么瘦了?”
“妈,您放心,我身体挺好!”
玉强将母亲喊到西厢房,把他回来后家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母亲。彩云听了感到很生气,觉得有翠太过分,明明知道玉强和王红兵是仇人,还干出这种事来,事后也不思悔改,反而用跳塘自杀的方式给玉强施压。年后,全工地的人都会知道这事,让玉强以后怎么做人?
“妈,这是我在南京给您和有翠买的的确良布料,您放起来。”
“你还想着给她买这么好的布料,她却在家干这种事,她不配穿这个,都放我这里。”
“这是一千二百块钱,其中二百留作家用,另外一千您给存起来,将来我有用。”
“怎么赚这么多钱?没干什么违法的事吧?”
“您尽管放心,这都是我靠劳动一点点挣来的,那边挣钱比这边来得快。”
“那你过了年还去吗?”
“我准备年初四就走,春节后,让有翠去工地,您留在家里。”玉强觉得自己的腰已经好多了,他急着要出去赚钱,但又不放心有翠,便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这样也好,不给她机会,以后我再看紧点,你就放心吧。”
发福也从工地上回来了,玉强送去一条烟:“二叔,我不在家,让您操心了。”
“没什么,有翠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了,以后还请您和二婶多关注。”
庆英道:“能有什么事啊?早不跳晚不跳,你去了她才跳,显然就是吓唬你,要是真想死,早就跳下去了。”
“怎么?你还盼她死啊?”发福显然不同意庆英的说法。
“我是说,她就不该演这一出。”
玉强道:“算了,您们也帮我看紧一点,只要她能改就好。”
春节后,有翠去了工地,彩云在家带着两个孩子,上工之余,还到油坊去帮忙。
有翠心想,与其留在家里,整天面对这些爱嚼舌头的人,还不如到工地,落个清静,但事实没那么简单。
到了工地没两天,就有一些女的围着她指指点点:“她就叫张有翠,勾引他们大队书记,被她男人捉奸在床。”
“工地上男人多,不知道她要对谁下手?”
“说不定她就是奔这个来的。”
……
一些男人也时不时凑过来逗她:“翠翠,晚上我陪你,保你满意!”
气得有翠放下担子,拿起扁担抡过去,吓得他们赶紧躲开。
三月底,水库工程即将竣工,就在此时,省委书记调离安徽的消息,在工地上迅速传开。
杨家岗的杨队长找到玉兰:“听说省委的大领导调走了,这《省委六条》还算不算数?”
玉兰道:“那是省委的正式文件,不会不算数的,放心好了。”
“听王红兵说,有两个生产队的包产到户准备停了,我们队怎么办?”
“我们搞的是‘包产到组,责任到户’,不是包产到户。”
“换汤不换药,实质上是一回事,你看我们是不是也停了吧?”
“我们是县里搞的试点,陈书记说得很清楚,有事县里负责。”
“我觉得吃不准的事还是稳妥一点好,要是上面追下来,恐怕陈书记也扛不住,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我们。”
“这工程马上就要完工了,回去我到县里,找陈书记问问情况再说。”
“这事宜早不宜迟,你今天就去找陈书记。”
“你怎么这么急啊?”
“你不知道,昨晚我一夜都没睡着,我是上有老下有小,万一有什么不测,我这一大家子怎么办?”
“好吧,我回去收拾一下就去。”
“太好了,还是你理解我。”
玉兰赶到县城,已是下午四点多了,陈书记正在办公室,见面后便和他说明了来意。
陈书记笑了笑,跟她说:“回去告诉你们杨队长,让他尽管放心,省委书记调到中央工作去了,说明他在安徽推行的农业政策得到了上面的认可。”
玉兰追问道:“那《省委六条》还算数吧?”
“当然算数,安徽的这些做法已经得到中 央领导的肯定和支持。”
“那我们就放心了。”
“今天来,就为这个?”
“这是主要的。另外,我在工地上听说有的公社已经通电了,我们公社什么时候能通电?”
“怎么?公社的事你也要管?”
“公社不通电,我们生产队怎么能通电?”
“原来还是为了你们生产队,还有什么事一起说。”
“这个事您还没答应我呢?”
“我们县财政紧张,现在只有几个公社通了电,费用都是由县财政和公社共同承担。所以,这事你还要先找你们公社的周书记,如果他提出来,我们可以考虑。”
“我们公社是个贫困地区,哪来的钱?”
“问题就在这里,所以,你们那里通电有难度,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玉兰回家后没两天,工地上的民工全部回来了。杨队长听了玉兰的汇报后,给她伸了个大拇指:“好样的,今晚我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你就放心吧,政策只会越变越好。”
“麻个大队召开生产队队长会议,可我小孙子病了,我想带他去县医院看病,你能不能替我去开会?”
“没问题,孩子看病要紧,麻个的会我去。”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