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皇上小舅子的问话,当天被叫去给镇远侯夫人和李玉廷看诊的太医都沉默了,咂么了几下嘴巴,太医开口道:“本来吧,是想把他原来的牙齿给装回去的,要是被磕掉的牙是整个掉出来的,没有碎掉,那就还装他自己的。这其实也是装假牙的思路。
但是呢,他可能当时是磕懵了,反正是没把自己的两颗牙带走。我们给他看过之后,镇远侯府派人去韩家大门口找来着,没找着。所以把他掉出来的牙给他装回去这个办法就不能用了。
那剩下的就是两个方案,一个是给他装金牙、银牙,金牙呢,就是用金箔、黄铜和水银混合而成,银牙是用银箔、白锡和水银混合而成,另一个方案就是给他装动物牙,用一点象牙打磨一下就行。
李公子选的是象牙,因为这个最接近人的牙齿,看起来不那么突兀。但是这都要等他磕出来的伤口恢复了再说。他现在什么也装不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不会给他装一颗猪牙的。李公子接受不了。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呢?你就算是想一想马的牙也比猪牙强吧?猪可是什么都吃的。”
王继业:“不是我想的,我也想不出来这个。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所以我就来问你们了。”
“谁啊?谁脑子这么离谱?”
“怎么说话呢?人家就天马行空地想一想,也没碍着别人什么事。”
老太医看着他,追问道:“到底是谁啊?”
“不认识,大街上遇到的。那李玉廷磕掉的牙去哪儿了?没好好找找吗?”
“找了。找了很久。白天有人,镇远侯府的人混在人群里找了半天,晚上还偷偷去找了好久,愣是没找着。真是奇哉怪也!”
王继业一看也问不出更多了,就离开了太医院,先去跟好打听事的皇帝说了一声,又如约跑到大街上去散布了这个消息。
皇帝不跟他探讨神异事件,他可以拉着别人探讨。越是神异越是能勾动人的心弦。
王继业简直就是八卦这条赛道上最靓的崽。
小半天过去,满大街都在讨论镇远侯夫人和她的小儿子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以至于要好端端的被磕破头、磕掉牙。
☆
傍晚,镇远侯府。
镇远侯从外面回到家,去了夫人的房间,屏退下人,质问道:“你去韩家,心里到底有没有打什么歪主意?”
侯夫人:“……”
镇远侯又道:“现在满大街都在议论,说你们母子俩就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会遭报应。要我说,你们要是心里有鬼,赶紧去护国寺磕头,捐点香火钱,去去罪孽。”
侯夫人:“……”
她其实也后悔了,非常后悔。
她只是想给儿子说一门表面上还过得去实际上又好拿捏的婚事,韩安雅是宁远伯的外孙女,父亲也是从四品官,家里也算清贵,给她的小儿子做媳妇虽然有点高攀,但也大差不差。
她娘和韩老夫人相熟,自然对韩老夫人有所了解,知道韩老夫人打的是什么算盘。但这事对她有利,她是占便宜的一方,自然乐见其成。
更何况,她相信韩家不敢真的把他儿子怎么样。就算他儿子顺水推舟,真的把韩大小姐要了,那也是韩家的问题,她儿子又没什么损失。
只是万万没想到,韩家就是个火坑,便宜没沾上,反倒惹得一身腥,他们母子都破了相。
侯夫人有苦说不出。自己心里那点小算计也不能告诉侯爷知道。
她目露哀戚,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夫妻多年,没想到老爷竟然这么想我!妾身眼皮子还没那么浅!我和廷儿都是被韩家连累了,他们家自己做了坏事遭报应,可怜我和我儿,竟然也受了牵连。
老爷不说安慰也就罢了,怎么还寻起我的不是来了!也对,我现在伤成这样,容颜不在,自然遭老爷厌弃了。不如老爷以后别到妾身房里来了,反正老爷身边也不缺红袖添香的人,姨娘们个个得宠,老爷自去快活,别管妾身死活了。”
镇远侯:“……”
他闭着眼,咬着牙,怒气还在脑袋顶盘旋,但也没再说什么冷硬的话。
“外面的传言很不好听。侯府因为这事都成了京城笑话了。你和廷儿就在府上好好养着吧。府中事务先交给张氏处理,你好好休息吧。”
侯夫人一下子忘了哭泣,眼睛都睁大了,“老爷这是要夺了我的管家权?”
“你想多了。只是暂时交给她来处理。你现在的样子,也不好见人,更不好操心,先好好休息吧。张氏也是府上的老人了,本侯现在也不怎么去她那里,你该放心才是。”
侯夫人:“……”
放心?她放心个屁!
张氏跟她年纪差不多大,她现在确实不受宠了,但她年轻的时候受宠!她作为正室嫡妻一共才生了两个孩子,张氏作为妾室生了4个,她的四个孩子也受宠,把管家权交给她,她一定会给自己的孩子谋算的!
要不是侯爷生的孩子多,府中资源有限,她何苦去想着去占别人的便宜?
这个老不羞现在嫌她丢人了,还不是他自己没用!
心里恨得要命,但面上依旧端得住。
侯夫人表情愈发哀戚,“侯爷执意如此,不若休了妾身。妾身只是受点小伤,就被夺了管家权,这让府上下人如何看我?一个没有管家权的当家主母,如何服众?侯爷是在外面做大事的,自然不懂小人心思,他们惯会捧高踩低的。还请侯爷给我们母子留条活路。”
镇远侯:“……”
哪儿就扯到死活上去了?
“罢了罢了,你就管着吧。要是需要休养,就让老大媳妇帮你。老大以后要继承爵位,他的妻子将来也是宗妇,那是你的亲儿子、亲儿媳,让她帮你总没问题吧?”
侯夫人面露一点笑意,“没问题。侯爷放心,无论如何,妾身一定把家管好。”
没问题才怪。他大儿子娶的是英国公的女儿,一个自视甚高、目无下尘的大小姐,对她这个婆婆只有最起码的尊重,一点不知道讨好她。她其实不太喜欢这个高门大户出来的儿媳妇。
侯爷气哼哼地来,又气哼哼地走了,拐进前两年新纳的小妾院里去放松了。
韩安越通过滚滚围观了镇远侯府的情况,跟滚滚吐槽:“侯夫人和她的小儿子不咋地,这个镇远侯也很难评啊。”
“相当难平。他家里有八个小妾,每个小妾都有不止一个孩子,你就算吧,到时候要是分家,每个能分多少?他又不是那个家底巨厚的人。而且这个侯爷耳根子软,哪个小妾在他这儿哭诉一番,他的心就往哪边偏一点。侯府产业除了嫡长子占大头,其他孩子能分到的不多。”
“怪不得侯夫人连韩安越的这点小便宜也想占呢。”
“就是说呢。”
韩安越和滚滚聊着天,翻着话本子,外皮普普通通,里面是一本《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
滚滚真的是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