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宿长雪的失踪,还有神离谷的抽身。
陆实却一直不明所以。
明明不久前,宿长雪还在京城为他们出谋划策,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劫狱最后通过神离谷的势力将陆沉舟带回了西陵。
现在却突然抽离,再也找不到神离谷半点踪迹!
若神离谷没有离开,他尚且看得到胜利的希望。
可连宿长雪都不在了,神离谷的势力也不再帮扶于西陵。
他便知道,一切终将倾塌!
他恍然的看向外面的天,浑浊的眼睛也变得越发是干枯。
“难道,真的要鱼死网破吗……”
陆沉舟的步子不知不觉走到了林昭月先前住过的院子。
看到那按照公主府一比一还原的院子,那原本暴戾的容色也仿佛被渐渐平息。
他好似看到了那道倩影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着手中的书籍。
她在府中总是随性的,不像平日在外边那样端庄。
看起来全然没有一点公主的架子。
甚至有时候连发髻都不挽,就那么直直的垂顺下来。
却漂亮极了,更像林中的仙女一般,带着一种出尘的美。
而他总会远远的看着。
她虽然不让自己触碰她,却从不排斥他的近身。
但他还是喜欢远远的看着她。
因为这样,她就看不到他眼里对她的亵渎,对她的那种龌龊的心思。
可每次她都会察觉到他。
她会看向他,冲着他浅浅一笑,“站那么远,是怕我吃了你?”
他们夫妻时,她是不自称本宫的。
每次听到她这般与自己说话,他心里总是满腔的欣喜和兴奋。
然后会带着她最喜欢的零嘴儿上去哄她开心。
她开心的时候其实总不会很明显,她会装作好像也并非那般喜欢的模样。
可眉眼间的愉悦却会出卖她。
这样的她,他更是喜欢极了,喜欢看她每一次情绪的变化,也喜欢她每次因为自己而开心的模样。
当怀着满腔爱意时,他想,即便是她最难堪的一面在他面前都娇俏无比。
“驸马,你真的只愿守在本宫身边,别无所求?”那日春深,她斜倚在梨花树下煮茶。
素手执壶间抬眸望他,微抬起的眼中流转着三分审视七分好奇。
他喉结微动,舌尖抵着上颚,最终吐出一个字:“是。”
那一次,他撒谎了。
可其实,他早已不安于只是成为一名有名无实的驸马。
他想要的更多。
他渴望触碰她云锦衣袖下的皓腕,渴望她凤眸中映出他的身影时能泛起涟漪。
可每当指尖将将触及她的衣角,她便会不着痕迹地避开,像避开一片不合时宜的落叶。
而当想要的更多之后,内心便越发挣扎。
她不让他的触碰,越发成为了心底的一根刺。
“我知道了。”她忽然轻笑,梨花簌簌落在她肩头
他不知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她很快便说了句:“我过段时日,会出一趟远门。也许……这一次回来之后,会不一样。但也可能……”
茶烟袅袅模糊了她的神情:“无论如何,试试吧。”
他不知她话中意思,也不敢去揣测。
但他知道,她要离开自己一段时间了。
恐慌和愤怒不知所起,疯狂的向他袭来。
他怕自己被她嫌恶,被她弃如敝履。
因为自己只是驸马,而她,是公主。
大夏最尊贵的昭华公主。
无数男人想要成为她的裙下之臣,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都巴不得她能多看他们一眼。
她有权有势有绝色的容颜,没有人会不爱慕她。
所以……当遇到了和她相似的楚音音。
那种掌控感和被爱慕的感觉,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
可他却不可控制的沉溺于了这种错觉……
多可笑啊,他竟在赝品身上寻找真品的温度。
这也是他,最不该犯的错。
他恍然的往前走了两步。
那石凳上的女子,仿佛察觉了他的靠近一般,抬眸浅笑看向他。
“站那么远坐什么?我又不吃人。”
他愣了一下,如记忆中一般笑着往前走了上去。
在她面前单膝蹲下,笑吟吟的看着她,“猜猜今天我给你带了什么?”
他一只手藏于身后,阳光透过花枝在他眼中碎成星河,那里头盛着的全是她的倒影。
仿佛怎么都装不下,怎么都有倾泻不完的情愫。
赤诚袒露的爱意是少年热忱的证明。
她微微挑眉,“不猜。”
他才不作弄她,不猜就不猜,反正他会忍不住主动告诉她的。
所以她才刚说完这二字,他便忍不住的将那藏于身后的小点心拿出来了。
“我今天可去排了一大早呢,才买到的第一批桂娘子家的点心……”
当他下意识将藏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时,却看到了手中的空无一物。
而眼前的石凳上也根本没有她的身影。
只有满地的枯叶被风卷着,宛如一场迟来的落雪。
仿佛刚刚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空荡荡的石凳,眼眶也越来越红。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醒来……”
“既然让我醒来,为什么,不在遇见楚音音之前……”
他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整张脸懊悔又痛苦。
不远处,几名正在洒扫的下人瞥见陆沉舟的身影,慌忙低下头,屏息敛声地退避到一旁,仿佛眼前空无一物。
他们深知,若被世子察觉自己目睹了他此刻的模样,只怕项上人头难保。
可没走多远,他们便又听到了另一个屋里传来的楚音音疯疯癫癫的声音。
一听见楚音音的声音,他们害怕的又躲开了点。
恰在此时,一片晶莹的雪花悄然落在丫鬟们的肩头。
她们抬头看去。
只见漫天飞雪簌簌而下,恍若九天织就的素纱,将整个宣平侯府笼罩在苍茫之中。
而这一片雪白很快便落在了院中。
仿佛将这侯府的种种情绪,种种隐秘,都掩盖在了这皑白雪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