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戬收枪而立,周身翻腾的气血与凌厉的枪意缓缓平复。
他正沉浸在对刚才那招意犹未尽的体悟中,零始帝那带着一丝赞许的声音便已响起:
“看来这两年,你未曾虚度。这枪,练得……已有几分模样了。”
那由星光勾勒的模糊身影转向白戬,无形的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
“来,用你此刻最强的力量,最强的杀招,向吾刺来。无需顾忌,让吾看看你这两载沉淀的锋芒,究竟到了何种境地!”
“是!前辈,得罪了!”白戬眼中精光暴涨,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这是检验,更是机缘!
他足下猛然发力,全身肌肉如同紧绷的弓弦,丹田内刚刚稳固的先天灵力瞬间被催动到极致,沿着特定的枪道经脉狂涌奔腾,尽数灌注于手中的三尖两刃枪!
嗡——!
神枪仿佛感受到了主人沸腾的战意与力量,枪身银色云纹骤然亮起,发出低沉的龙吟!
枪尖处,一点凝练到极致的暗金锋芒吞吐不定,撕裂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锐啸!
“喝!”
没有任何花哨,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绝与将全身力量、意志、乃至这两年苦修的枪道感悟,尽数凝聚于一点的——极致穿刺!
枪出如龙!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暗金枪芒,带着洞穿山岳、撕裂苍穹的恐怖气势,悍然刺向零始帝那虚幻的身影!
所过之处,连这片被神力稳固的空间都仿佛荡起了细微的涟漪!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金丹修士色变的一击,零始帝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任由那恐怖的枪芒刺至身前。
啵~
一声轻响,如同水泡破裂。
那足以开山裂石的暗金枪芒,在触及零始帝身前三尺那无形的屏障时,竟如同冰雪消融般,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连一丝波澜都未曾掀起。
“嗯……”零始帝似乎微微颔首,语气带着一丝客观的评判,“不错。以先天初境之修为,催动此枪,竟能爆发出触及金丹初期的威能。这份天赋与契合,确实难得。”
然而,白戬听到这评价,非但没有欣喜,反而眉头一皱,下意识脱口而出:“金丹初期?前辈,这……怎么会才金丹初期?!”
他眼中带着强烈的不解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失落:
“晚辈此前不过凡人之躯,仅凭这身体的本能力量,就能硬撼三个先天初期的狼妖!如今我已踏入先天,灵力加持,神兵在手,苦修枪道两载!此等全力一击,按晚辈所想,纵使不能比肩金丹后期,至少也当在金丹中后期之列才是!怎会……仅仅触及金丹初期?”
“浅了!小子!”零始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一种洞悉法则的威严,瞬间压下了白戬的不解,“你只看到了力量的表象,却未窥见境界壁垒的森严!”
“吾告诉你,修行之路,境界之差,非是简单的力量叠加!尤其是踏入金丹之后,每一个小境界之间的差距,都如同天堑鸿沟,判若云泥!”
零始帝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对比,直刺本质:
“先天之境,不过是在丹田筑下道基,引气入体,脱胎换骨,算是真正踏入了修行门槛。其间的差距,犹如壮一点的孩童与和弱一点的孩童之别,尚可凭借天赋、毅力乃至神兵利器强行跨越一二。”
“然则,一旦凝聚金丹!”
他语气陡然转重,如同惊雷炸响,“金丹者,大道之种!是修行者一身精气神、毕生感悟、乃至对天地法则初步理解的终极凝聚!是其生命本质的第一次飞跃!”
“一个刚刚凝丹、境界都尚未稳固的金丹初期修士,与一个已将金丹淬炼至圆满无暇、法力雄浑如海、神念可覆盖百里的金丹中期修士之间……”
零始帝停顿了一下,说出一个让白戬心神剧震的比喻:
“其差距之大,无异于一个刚刚呱呱坠地、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孩,与一个身经百战、披坚执锐、能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铁血悍卒!”
“而这金丹中期,与那已然触摸到一丝元婴法则边缘、神通初显、可称一方霸主的金丹后期修士相比……”
零始帝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冰冷,“那婴孩与悍卒的差距,都显得微不足道了!那将是……凡俗蝼蚁仰望九天神龙的绝望之别!”
“现在,你明白了吗?”零始帝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白戬的灵魂,“你方才那一枪,能跨越一个大境界(先天到金丹),触及金丹初期的门槛,已是惊世骇俗,足见你根基之厚、神兵之利、枪道之强!但想凭此便觊觎金丹后期之威?那便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白戬如遭当头棒喝,呆立当场。
零始帝那残酷而清晰的比喻,浇灭了他心中因力量暴涨而生出的那一丝骄矜,也让他对修行之路的艰难与境界壁垒的森严,有了前所未有的、刻骨铭心的认知!
零始帝那番关于境界鸿沟的冰冷阐述,如同重锤砸在白戬心头,让他深刻体会到修行之路的艰难与自身的渺小。
“好了,”零始帝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那由星光构成的身影似乎晃动了一下,带着一丝宽慰的意味,“也不必过于灰心,更无须妄自菲薄。”
“自天策那小子给修为上了锁以后,除非是那些活了两千年以上、道行早已深不可测的老怪物,或是身负某些源自上古、乃至开天之前的特殊体质或血脉的异类……余者众生,任凭你天资绝世,机缘逆天,其修为的终点,便止步于元婴巅峰!此乃天道铁律,非人力可抗。”
“所以,以你如今之能,配合这柄神枪与天策所传之法,只要不主动去招惹那些活了不知多久的老古董或身怀异禀的怪物,在这片元婴即为顶峰的大地上,已足以自保,甚至……搅动风云了。”
零始帝的语气变得轻松,甚至带着点“你可以出去闯祸了”的意味:
“此地,于你而言,使命已了。是时候……出去了。”
然而,就在白戬心神激荡,准备躬身拜谢之际,零始帝的目光却落在了他手中那部光华流转的《天策伏魔箓》上。
这位至高存在的语气,瞬间又切换到了熟悉的、带着浓浓嫌弃和吐槽的模式:
“啧!”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碍眼的东西,星光构成的“眉头”似乎都皱了起来,“看看这名字——《天策伏魔箓》!又是‘天策’,又是‘伏魔’……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轩辕天策弄出来的东西吗?”
零始帝那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这小子……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本事,真是亘古未有!把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打包塞一起,还敢起这么个……嗯……大言不惭的名字!简直是……”
他似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最终化作两声极具嘲讽意味的咂嘴:
“啧,啧!有够不要脸的!真真是……恬不知耻!”
白戬:“……”
他捧着那本瞬间感觉有点“烫手”的《天策伏魔箓》,听着这位至高存在对功法创始人的无情吐槽,一时间哭笑不得,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天策帝的伟大与……自恋,在这一刻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反差。
“好了,拿着这‘恬不知耻’的东西,走吧。”
零始帝似乎吐槽舒坦了,恢复了那掌控万古的淡然,星光手臂随意一挥。
嗡!
白戬只觉得眼前景象瞬间模糊、扭曲!包裹着神庙的静止时空如同潮水般褪去。脚下温润的白玉地面、两侧蕴含神魔历史的浮雕、眼前那模糊的玄袍身影……都在飞速地远离、消散!
下一刻,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冰冷刺骨的寒风夹杂着细碎的雪花,狠狠拍打在他的脸上。
熟悉的、带着血腥与铁锈味道的凛冽空气涌入鼻腔。
他回到了刚刚狼妖围杀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