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确认被锁链捆着的这人毫无印象后，程野朝大龙挥了挥手。
“先让大家散开，别这么盯着。”
商城里的人口密度实在太高了，密密麻麻望去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堪比现代商城开业时老头老太太抢鸡蛋的阵仗，连程野自己看着都有些头皮发麻。
大龙立刻抬手示意，原本紧绷的氛围瞬间松弛下来。
不过所有人还是尽可能的放轻了干活发出的声音，几个半大的孩子被爸妈拉到一边，却仍忍不住探着脑袋好奇张望，视线一眨不眨地落在程野身上。
尽管这两天家里人反复叮嘱，见到程检查官必须拿出十二分的尊敬，可在他们有限的阅历里，实在想不通这个看起来和邻家大哥哥没差别的年轻人，为什么能让一群比他年长许多的人如此敬畏。
只是单纯的检查官身份吗？
程野没理会孩子们的打量，带着大龙走到江川视线不及的角落，眉头微蹙问道：“那人什么情况？”
“是这样的.”
大龙语速极快，“这个叫‘江川’的，目的性特别强，一路直奔咱们B-7来，还一直想用钱撬开大家的嘴，一个劲打听您的消息”
把黄老大在路口遇到江川、摊主被问、陈东等人留意到异常的经过说完。
大龙又不忘补充，“这是个狠茬子，程检查官，您应该也练武吧？”
“嗯，”程野点头，“他是什么境界？”
“至少也是天人合一。”
“嗯？”
程野愣了下，“你怎么确定的？”
“唔我是抱胎境界，完全打不过他。”大龙憨厚的挠了挠头，“就是那种一见面连反抗都没办法反抗，直接就被撂倒了。”
“你是抱胎？”
相比江川是天人合一的消息，程野反倒被大龙的境界惊了一下。
他一直以为大龙只是身手不错的普通人，没想到也练武？
“当年兵团为了让大家能活下去，每个周末都会集中教些格斗和内息的法子。”大龙解释道，语气里带着点不好意思，大概是刚被江川轻松压制，实在没什么底气骄傲。
“我天赋还算凑合，这些年也没敢懈怠，一直练着二龙也是抱胎，但我们练的都是兵团的制式打法，比不过那种正经天人亲传的路数。”
“这个还有区别？”
“对，开筋关确实分三六九等，越是上等，能够提升的身体控制能力越多，抱道胎好像也是他刚刚说我抱的是什么假胎，但我自己也不懂。”
“天人合一”
程野琢磨了下。
已知的信息里，苗阳是抱胎境，却并没有Lv4的技能，这就说明天人合一对应的应该是Lv4等级。
目前遇到的陌生人，有Lv4技能的田师傅算一个，楚云烽算一个，如今又冒出来一个江川，倒也不算太意外。
毕竟这新武体系，实在不像武侠里写的那样，一旦踏入天人合一就能飞檐走壁、无所不能。
就像这江川，不还是老老实实地被捆了起来？
出来混，还是得有势力，有背景。
不过话又说回来，程野原本还打算等充能完毕，多搜几个Lv1的天赋技能融合一下，看看具体的提升效果。
可眼下遇到江川这么个配合度极高的目标，不试着把配合度提到100%，搜一下Lv3的技能，未免也太可惜了。
他微微沉吟，眼神忽的一亮，“大龙，等会儿你得配合我做件事。”
“大人您吩咐，咱们社区别的不行，论配合，在这缓冲区敢说第二，就没哪个社区敢称第一！”
大龙拍了拍胸脯，很是自信。
等程野把具体的安排说完，又再次保证，“这事儿简单！您给我两分钟时间准备，保管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绝不出岔子！”
“那就好，你去安排吧。”
程野轻轻点头。
自从测试出来检查官身份对搜索有隐性加成后，他一直在琢磨着怎么利用这个身份，眼下虽然是第一次尝试，但整个流程却在他脑子里预演了很多次。
要是行得通，以后在缓冲区搜人，可就方便多了。
程野叫大龙离开，江川没有奇怪，静静的坐在地上等着。
脑子里预演两人接下来的交锋，盘算着该如何措辞才能让程野相信。
而且还不能暴露身份，一定不能让程野知道他是丁站长派来试探他的。
然而过了一两分钟，依旧没能看到程野过来。
就在他奇怪时。
周围干活的人群忽然一阵骚动，不少人还尖叫着跑向房间，尤其是孩子更是连滚带爬的离开。
发生什么了，江川心底猛地一沉！
紧接着，咔，咔几声轻响，商城内的灯光竟一层层暗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层活动区还亮着微弱的光，四周的阴影瞬间变得浓重起来。
三十多个壮汉从黑暗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每个人都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像是对付替身海星似的，前面八个人用塑料布把自己从头到脚罩了起来，脸上还戴着口罩和头套，只露出一双双警惕的眼睛。
后面二十多人则个个面色紧张，手里端着步枪，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他。
这要干啥？
江川心头剧震，脑子里原本酝酿的说辞瞬间烟消云散，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
然而就在这时。
啪。
一发子弹突然打在他身旁的地面上，溅起一道火花。
枪声在耳边炸响的瞬间，江川几乎是本能地就地翻滚了一圈，心脏狂跳得像是要冲破胸腔，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关掉保险！还没确认是感染体呢，谁让你擅自开枪的？”
大龙从后面快步走上来，伸手在那开枪的汉子后脑勺上重重拍了一把，语气里带着训斥。
随即，他转向仍趴在地上的江川，语气犯难道，“江川先生，程检查官怀疑你是混进来的感染体，现在要对你进行审问排查。请问，你是否能够接受？”
“什么？”
江川猛地从地上撑起身子，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我怎么可能是感染体？”
他下意识就想亮出自己检查站办事员的身份，可话到嘴边，脑子里再次闪过丁以山的嘱咐，只能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你难道不相信程检查官的能力，难不成还会冤枉你？”
大龙眼神冷了下来，“你鬼鬼祟祟的进来打听，又不愿意亮出身份，程检查官怀疑你被亲水类特殊感染源附身，现在检查一下，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
江川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咬咬牙点头。
只要有和程野说话的机会，他就还能拖出说辞，但要是被这些莽子当成感染体打了，那这辈子真是白活了。
“很好，自己走到那里。”
大龙指着一层之前用来隔离感染体的房间，“或者我们帮你？”
“我自己走。”
江川起身，硬着头皮走进房间。
随着房门栅栏被人从外面拉上，他心底骤然生出一股无比荒谬的感觉。
多少年了，我，还有被人关进来当成感染体审问的时候？
但好在，收集到的信息里，这位程检查官的做派不像是混子，反而有点初心派的感觉。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站长让我来探探这程野的底细，我“装作”感染体被检查一番，也算是.探查吧？”
他脑子里混乱的想着，却听见不远处的脚步声再次传来。
与此同时，一道刺目的灯光从二楼射下，让他有点难以睁开眼。
“姓名！”
“江川。”
“年龄？”
“336！”
“性别？”
“男！”
江川并没有奇怪，他已经在收集到信息里看到过，这位程检查官喜欢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接下来我会问你三个问题，来验证你的身份。”
“程检查官但说无妨。”
江川定了定神，尽管被枪口围着，语气却尽量保持平稳。
“第一个问题，你开的筋关，是什么水平的？”
“我是来，嗯”
江川已经做好了被问目的的准备，下意识就想顺着之前的思路回答，说了三个字才猛地回过神，“我的筋关？”
“需要我重复一遍问题吗？”
程野的声音没有起伏，刺目的灯光从上方打下来，江川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背影，完全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变化。
他愣了愣，只好压下心头的疑惑沉声道：“十二筋关，关关破限。”
“什么叫普通，什么叫破限？”
程野紧接着追问，语速不紧不慢。
“天赋有高低，开一关提升半成的身体掌控能力，为普通。”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大龙，“若能提一成，便是优秀，在往上一成五，顶级，但破限.”
“一关提二成！”
话音落下，大龙脸色变了变，明显暗沉下来。
按照江川的说法，十二关若是都为普通，那就是60%的加成。
可要是关关破限，那就是240%，两者之间足足四倍差距。
而且这还是纸面数据，越往上提升的收益是越明显的。
“很好！”
程野的声音微微有些起伏，但被他压制的几乎听不出来变化。
视野右上角的面板，配合度也悄然飘到了99.4%。
“十二筋关，哪一关最重要？”
“最重要？”
江川是彻底懵了，忽然有种被时代淘汰的感觉，原来现在的年轻检查官的手段已经进化到这个水平了吗？
“足、膝、胯、腰、肩、肘、腕、颈、下颌、眉心、心口、丹田。”
依序报出十二关，他继续道，“丹田最为关键，通关后能统合全身筋力，发力时如惊涛迭浪，后劲无穷，但若无其他十一关配合，却是无用。”
“单论一关的话，当为腰脊关，通关后躯体可如蛇扭转，硬接重击时更能卸力如棉。”
这个好！
程野眼神一亮，卸力搭配铁躯，再穿上战甲，岂不是更安全了？
然而面板右上角的配合度仍然差着0.2%。
“最后一个问题.”
“最后了？”江川精神一振，脑子里准备好的说辞再次卡在嘴边。
“普通筋关，未来还有提升的可能吗？”
“嗯？”
江川愣住了，站在一旁的大龙也跟着愣了神。
不同的是，前者眼中闪过一抹复杂，后者则嘴唇微动，差点没绷住表情。
“当然能，但程检查官应该知道，我说的方式”
“可以了！”
右上角的面板，配合度终于达到满值。
程野低喝一声，毫不犹豫的点下搜索。
【检索成功！】
一行行字体在面板展开，刺眼的金紫光芒闪过，程野心中一惊，差点惊呼出声。
【江川（共生残留态）】
【Lv1技能】：锁定
【Lv2技能】：锁定
【Lv3技能】：
天赋：云草体魄*（完美，身体恢复力大幅度增强）
天赋：破限态*（完美，进入此状态可大幅度提升身体掌控力）
天赋：死亡抗拒*（完美，重伤时身体恢复力大幅度增强）
天赋：冷兵器掌握*（完美，对冷兵器的亲合度大幅度增强）
技能：十二破限筋关（稀有.）
技能：天骄狂刀（稀有，特殊的飞刀技术，提升出手速度和命中率）
技能：武装泅渡，中级快拔、中级感知、中级陷阱、焦土行军、高级伪装.
【Lv4技能】：锁定
【Lv5技能】：锁定
【备注】：检测到搜索者受特殊力量影响，技能发生异化，收集器已通过*备注警示，若搜索该类技能，收集员未拥有对应特殊力量，该技能评级将产生较大程度下滑（完美→稀有）
“红色完美？”
程野心头一震，这，难道就是强者的面板吗？
刺目的红色天赋足足有四项，再往下还有两项稀有技能。
单是那十二破限筋关，就需要他搜索十二次才能补齐。
而且更恐怖的是，江川的普通Lv3技能竟多达十三项。
这什么概念？
和楚云烽的Lv1技能数量都一样了。
但最让程野在意的，是面板下方显示的锁定的Lv5技能。
超凡？
这江川是超凡者？
“共生残留态.”
目光落在江川名字后方的描述上，程野脑中忽然闪过张灿临死前的话。
缺一样东西，没能超凡。
难道江川也是缺一样东西，所以只是残留一部分超凡能力？
电光火石间，来不及再思考更多问题。
程野微微低头，装作思考模样，实则将目光定在几项天赋上。
没有看到这些完美天赋之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腰脊关。
可现在。
云草体魄简直太适合铁躯一起使用了，直接就补齐了短板。
但同时，他心里又忍不住生出些幻想，若是破限态迭加铁躯，身体掌控力会提升到什么地步？
犹豫不过几瞬，脑中闪过和张灿交手的画面，思绪瞬间清明。
为什么张灿那么难缠，不就是因为他那能吞噬恢复的能力吗？
人活着，才有输出！
“搜索，云草体魄。”
25%的概率，迭加100%配合度，上升到75%概率。
面板一阵闪烁。
在程野的默默祈祷中，一行行喜人字体缓缓弹出。
【搜索成功】
【文明收集器已成功记录：云草体魄（Lv.3;天赋；完美）】
【检测收集员未拥有对应特殊力量，天赋形态发生变化】
【野草体魄（稀有，身体恢复力中幅度增强）】
“还行，名字是烂了一点，但这效果应该没有降低太多。”
“毕竟.也是稀有天赋啊。”
没想到收集器升级的第二天就能搜到Lv3技能。
一时间，程野心情大好。
关闭面板，他抬起头轻轻颔首，“不是感染体，大家不用紧张了。”
“好啊！”
“太好了，刚才吓死我了！”
“我就说嘛，哪有感染体敢闯咱们社区来。”
“快点，都愣着干什么！”
大龙急忙吼了一声，“还不赶紧给江先生松绑，请他出来？算了，钥匙给我！”
接过钥匙，大龙大步冲过去，动手解开江川身上的锁链，嘴里还不停念叨着道歉的话。
一连串的操作，让江川再一次恍惚，一时间有些不知天地为何物。
嘶。
这就是敢言第一的配合吗？
栅栏外，程野也有些惊愕。不光是大龙演技逼真，连他挑出来的这些汉子，一个个都堪比影帝。
不对
这些人，难道是真以为江川是感染体？
瞥见大龙偷偷朝自己眨了眨眼，程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但经过这一次的验证，却让他确认了一件事，这个办法，还真管用。
只要人进了缓冲区，随便找个由头抓起来，进入检查模式，这配合度绝对能蹭蹭往上涨。
当然，也不能老是这么干，万一被人举报少不了麻烦。
“江先生，不好意思了。”
程野走上前，语气平和，“感染潮刚过，社区上下都警惕得很，这才误把你当成了感染体，还望你能多担待。”
“啊？”
江川刚走出房间，脑子里依旧一片混乱，下意识地点着头应道：“理解，能理解。”
“那你可以走了。”
“好，好”
一听能离开，江川连忙抬脚就走，可快到门口时，脚步却猛地一顿。
等等，为什么我要走？
我不是来找这个程野，探他底细的吗？
“咦，还有事？”
背后传来程野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难道江先生找我，其实另有事情？”
诶？
对啊，我找他有事啊！
只一瞬间，江川只觉混乱的思绪豁然清明，几乎是脱口而出：“程检查官，站里收到了你提交的医疗申请，看情况伤得不轻，至少要在医疗所住上十天半个月。所以派我这个办事员来看看你的情况，帮你收拾下行李，等去了医疗所再帮你办手续，省得你来回跑。”
之前被程野检查的时候，这些话差点没憋死他。
此刻一口气全倒了出来，江川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畅，那种畅快感，竟颇有当年在临江，跟融合体在水里大战三百回合后的酣畅淋漓。
他挺直了腰杆，看着程野，眼神里终于有了几分底气。
不管刚才那番盘问多离谱，至少现在，他把丁以山交代的任务接上了。
“好啊，那走吧，我正好要人帮忙搬点东西。”
程野点头。
率先往外走去，留下一脸懵逼的江川站在通道内。
迟疑了两秒，他这才连忙迈开腿跟上。
原来这么简单？
那他费尽心思，还被社区的人抓起来，图什么呢？
出了商城，新鲜空气扑面而来，江川忽然有种这世界已经癫到他认不出的感觉。
这处B-7区，这处天元社区，这个程检查官。
他过去的经验在这里完全失效，一切都在朝着他从未设想过的方向走。
“江先生？”
“呃”江川轻咳一声，掩饰着心绪的混乱，“程检查官，叫我名字就行。”
“好，谢了啊。”
程野伸出手，眼神柔和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我看咱俩挺有缘，以后你要是来找我，打个电话就行，不用这么麻烦。”
“有缘？”
江川愣了愣，低头看着自己被拍过的肩膀，总觉得这两个字里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抬头看向程野，对方脸上挂着坦荡的笑，可那双眼睛里的亲切，却让他这个自诩精明的办事员，突然有些看不透了。
不过，这倒是个好消息。
以后丁站长肯定少不得让他过来探查这程检查官的变化，能熟络起来，就不用再像今天这样藏头露尾了。
“隔着两条街，我就住在朝阳电子厂小区。”
程野在前，江川默默跟在身后。
此时正值上班时间，小区内倒是没有人影晃荡。
推开防盗门，看到内里简单无比的陈设，江川抿了抿嘴。
他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两人的关系，还没到可以说话的地步。
“方便的话，你帮我把这些书带上，我住院的时候正好看看。”
“书？”
接过纸箱，扫了眼封皮内容，江川微微怔住。
手写的书籍并不奇怪，但全都是应对感染体的书籍，没有一本有关旧时代的杂志。
要知道，就算是丁站长，平时也会翻翻杂志解闷。
“还有这些衣服，你能拿下吗？”
程野打开衣柜，又从里面拿出几件换洗衣服。
江川转头一瞥，第一眼却看到了衣柜内的一筐破布，再次怔然。
“嗯？”
“哦，哦，拿得下，都给我就行！”
衣服和书籍拿了，房间内就只剩下一些没有拆开的子弹。
两把长枪，程野藏在床底下，不适合拿到医疗所去。
至于营养浆，没喝完的已经过期了，想来医疗所也不会缺他一口吃的。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