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蕴冷眼看着这兄弟阋墙的戏码,心中只觉荒谬而厌烦。
“赶紧选吧,一会儿天黑了。”
凤子墨闻言,心头猛然一颤。
看来今日,他是真的无力回天了。
若真的非要做出一个选择……与其被人废去修为,不如自己动手,至少还能保全丹田,留一线渺茫希望。
念头一起,他猛地别开视线,强撑着最后一点傲气,咬牙道:“我自己来。”
沈蕴点头:“行,省的我还要亲自往里掏。”
她清楚凤子墨在想什么。
哪怕修为尽毁,只要丹田未破,理论上仍有重修的可能。
可这种希望约等于零。
凤子墨能走到元婴之境,靠的是他父亲倾尽资源堆砌而成,根基虚浮,灵台不净,早已偏离正道。
如今一旦跌落,便如断翅之鸟,再难凌霄。
不过……他若执意抓住这点幻想苟延残喘,也无妨。
因为很快,这微弱的希望就会被现实碾得粉碎。
以凤子墨这么讨人厌的性情,一旦失势,那些曾被他踩在脚下的人,岂会放过他?
恐怕第一个冲上来的,就是眼前这个满嘴喊着兄长的凤子砚。
沈蕴将思绪收回,顺势开口让凤子砚一边儿站着去,别影响了人家自残。
见她就这么站着等着他自废修为,凤子墨闭起了双眼。
他颤抖着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缕微弱的灵力,缓缓探向自己的丹田。
动作极其缓慢,好像每推进一分都在撕裂神魂一般。
很快,他的额角就开始渗出冷汗,喉间也发出野兽濒死般的低吼。
自废修为对修行者而言,无异于剜心剔骨、断魂削命。
金丹修士凝丹成婴,历经千劫万难,天雷淬体,吞火炼神,熬髓洗魄,方得一线超脱之机。
而今要亲手毁去,便是将毕生道基碾为尘埃,从此沦为凡胎浊骨。
可他别无选择。
沈蕴与许映尘负手而立,既不催促,也不阻拦,只是静静看着。
像在看一场早已注定结局的戏。
许久,在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长啸中,凤子墨终于下定决心,双手猛然插入腹部,体内灵力暴走失控,元婴在瞬间被捏碎成血雾。
他整个人跪倒在地,浑身抽搐。
凤子砚看着凤子墨的惨状,唇角终于扬了起来。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亲情,只有压抑多年的怨毒与快意。
他缓步上前,语气轻柔却透着阴寒:
“我来送兄长回房吧。”
……
此刻的凤家已经名存实亡,彻底被沈蕴占据。
就差把凤府二字摘下,换成沈府了。
她大摇大摆地闯入膳房,毫不客气地扫荡了一番,瓜果点心、灵茶蜜饯尽数搬回自己暂居的小院,堆满了桌案。
月光透过窗子洒在琳琅满目的吃食上,映得她眉眼间的笑意更加灵动。
俨然一副“此间乐,不思归”的模样。
叶寒声等人围坐在一旁,各忙各的,但都没有走人的打算。
沈蕴随手抓起一把瓜子,咔地一声嗑开,壳儿轻巧飞出窗外。
她懒洋洋地开口问月芒:“凤子砚带杨清也走了没?”
“杨清也走了,凤子砚还没走。”
“嗯?他还留在这儿做什么?莫非舍不得这破宅子?”
“他说……要替主人看住凤子墨,防他暗中联络凤鸿远。”
沈蕴一愣,随即嗤笑:“联系就联系呗,我巴不得凤鸿远早点回来,咱们在这儿等还不知道要等多久,他若自己送上门来,岂不省事?”
她实在看不懂这个凤子砚。
虽然只是个小小金丹,却让她隐隐觉得比凤子墨难应对多了。
转念之间,她看向叶寒声,换了个话题:“对了,翰墨仙宗那边可有动静?”
“已联络妥当。”叶寒声放下手中书卷,语气平稳,“师尊说宗门派了两名化神中期长老,并带数位元婴修士前来,专为缉拿凤鸿远归宗问罪。”
“才两个化神?”沈蕴皱眉,“凤鸿远偷了不少宝物,又是从魔界回来,底蕴难测,仅凭二人,真能镇得住他?”
叶寒声点头:“可以,这二人都是化神中期。”
话音一顿,他突然抬手,将沈蕴身前案几上遗漏的半拉瓜子皮儿给捡了起来,扔到窗外。
“化神中期对上初期,除非凤鸿远另有底牌或外援,否则难逃此劫。”
“行,你觉得靠谱就行。”
沈蕴应了一声,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抬手一拂,周身灵压瞬间收敛,气息如潮水退去,从深不可测的化神境变成了元婴后期。
众人皆是一惊。
月芒脱口而出:“主人,你这是……?”
“翰墨仙宗的人快到了,凤鸿远估计这两日也会现身,”沈蕴缓缓开口,顺手又抓起一把瓜子,“我不能以真实修为示人。”
“为何不行?”
宋泉似乎有些不解:“以师姐如今的实力,加上我们天剑门给的底气,便是翰墨仙宗之人也要敬你三分。”
沈蕴扶额,似有些无奈:“你们……对我滤镜太厚了,觉得我修炼到化神也算情理之中。”
“可若抛开感情因素,站在外人视角想想……一个不到两年就从金丹跃至化神的存在,是什么概念?天神下凡也就不过如此了。”
此话一出,房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
细想之下,沈蕴的修行速度,简直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金丹与元婴之间的鸿沟,尚可用天赋、资源、悟性去填补。
但元婴与化神之间……却是质变的门槛。
那是对天地法则的理解、对道意的参悟、对心性的锤炼。
多少天才困于瓶颈百年不得寸进?多少老怪坐化前仍止步于此?
而她呢?
晋升速度竟然比四域公认最快的李秋思还要快。
李秋思身后有整个藏宝阁支撑,功法、灵药、秘境、护道者一应俱全,人们尚且惊叹他的妖孽天资。
但沈蕴……
她没有倚仗任何势力,没有要宗门往她身上砸资源,甚至连像样的传承都未曾显露。
这一路上,都只有她自己。
像一颗无根之种,在贫瘠之地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