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锐看着魏国锋眼中那重燃的光，郑重地回道。
“是。”
未来。
这个词，对于哨关避难所的人来说，早已奢侈到不敢去想。
他刚想再说些什么，一种全新的震动，从脚下的土地传来。
这震动，不同于之前直升机旋翼的气压，也不同于导弹爆炸的冲击。
避难所里，刚刚因为得到物资而稍稍放松的人们，再一次紧张起来。
但这一次，他们的脸上，没有恐惧。
更多的是一种茫然与好奇。
“又……又怎么了？”
一个年轻的24师士兵，扶着墙壁，努力稳住自己的身体。
临时指挥部里，那面巨大的全息光幕上，代表着第六装甲师的那个巨大蓝色箭头，已经与哨关的坐标，彻底重合。
肖锐看了一眼战术终端上的信息流，沉声报告。
“报告上校。”
“林震天将军的第六装甲师，先头部队，已抵达外围。”
魏国锋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猛地冲出指挥部，站在一片废墟的高处，用尽全力，望向远方。
地平线的尽头，烟尘冲天而起，汇成了一条黄色的巨龙。
在那片翻滚的烟尘之下，一片钢铁的森林，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碾压而来。
轰鸣声，此刻已经化作了实质的雷霆。
【轰隆——轰隆——】
魏国锋看到了。
冲在最前面的，是数十辆他从未见过的，外形狰狞恐怖的主战坦克。
它们的底盘，比他记忆中的99A更加厚重，车体正面覆盖着一层层如同龙鳞般的爆炸反应装甲，散发着森然的冷光。
炮塔的设计，更加低矮，线条流畅而致命，充满了未来科技的美感。
那根长得有些夸张的主炮炮管，黑洞洞的炮口，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那……那是99A？”
跟在他身后的老参谋，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
“不……”
魏国锋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那是99A改。”
“我看过设计图……只是概念阶段的设计图。”
“那炮塔，那装甲……我的天，他们竟然真的造出来了。”
他身边的24师军官们，全都看傻了。
他们也是军人，他们看得懂那每一处改进背后，所代表的恐怖战力。
那已经不是单纯的升级。
那是对陆战王者这个词，进行的全新定义。
钢铁洪流，没有丝毫停顿。
一辆99A改坦克，在行进中，炮塔猛地转向右侧一栋摇摇欲坠的百货大楼。
【轰！】
一声巨响，甚至盖过了履带的轰鸣。
125毫米主炮喷吐出长长的火舌，一枚穿甲弹，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瞬间贯穿了百货大楼的承重结构。
下一秒，整栋大楼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巨人，在一片轰然巨响中，化作了一堆碎石。
无数藏匿其中的变异体，连嘶吼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彻底掩埋。
紧随其后的04B步兵战车，车顶的30毫米机炮与并列机枪同时开火，将从废墟中逃窜出来的零星怪物，打成一蓬蓬血雾。
高效。
冷酷。
精准。
他们不是在作战，他们是在清理垃圾。
钢铁洪流，如同烧红的烙铁，轻易地烫平了哨关外围最后一点反抗的痕迹。
很快，这支部队在空降兵早已建立的安全区外，停了下来。
一辆指挥型步战车的车门打开。
一个身材高大，肩膀上同样扛着将星的男人，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没有戴头盔，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却依旧棱角分明的脸。
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他只是站在那里，一股百战余生的铁血煞气，便扑面而来。
魏国锋的身体，猛地一震。
“林……林震天！”
他几乎是嘶吼着，喊出了这个名字。
那个男人，也看到了站在废墟上的魏国锋。
他锐利的眼神，瞬间柔和了些许。
林震天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无视了周围的残垣断壁，无视了那些目瞪口呆的士兵。
他走到魏国锋面前，看着这个比自己记忆中苍老了二十岁的昔日同僚。
看着他那身破旧的军装，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林震天没有说那些客套的安慰话。
他只是伸出有力的手臂，重重地，给了魏国锋一个熊抱。
“老魏。”
他的声音，沙哑而沉稳。
“辛苦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魏国锋这个流血不流泪的汉子，眼眶瞬间红了。
他能感受到林震天身上那笔挺军装下，如同钢铁般坚实的肌肉。
他能闻到，从林震天身上传来的，不是硝烟与血腥，而是一种干净的，属于肥皂与阳光的味道。
那是属于和平年代的味道。
“你这个家伙……”
魏国锋的拳头，轻轻捶打着林震天的后背。
“还活着……真他妈好。”
林震天放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过他身后那些同样激动不已的24师军官。
“不只是我。”
“我们第六师，都还活着。”
他转过身，对着那片钢铁森林，挥了挥手。
一排排04B步战车的后舱门，同时打开。
一个个穿着崭新军装，身形笔挺，装备着裁决者二代外骨骼的第六师士兵，从车上鱼贯而下。
他们的脸上，没有长久厮杀的疲惫与麻木。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昂扬的，充满了自信与力量的神采。
他们列队而行，动作整齐划一，每一步都踏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魏国锋看着这些士兵。
再看看自己身边，那些虽然意志顽强，但早已被饥饿与伤病折磨得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部下。
一种巨大的，近乎于羞愧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不是两支部队的差距。
这是两个世界的差距。
“老林……”
魏国锋的声音，艰涩无比。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装备，补给，还有这些兵……这根本不是末世里该有的样子。”
林震天笑了。
那笑容里，有感慨，有骄傲。
“因为我们跟对了人。”
他指了指那些开始接管防线，建立前进基地的士兵。
“总司令告诉我们，末世，不是我们放弃文明的理由。”
“恰恰相反，我们更要守住它。用更强的武器，更严的纪律，更坚定的信念。”
林震天看着魏国锋迷惑的眼神，他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魏。”
“我林震天，这辈子没服过几个人。”
“但陆总司令，他不一样。”
林震天顿了顿，回忆起怀城血战，回忆起陆沉渊那不计代价的救援，眼神变得无比郑重。
“他不是一个只想守住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军阀。”
“他的目光，看着的是整个华夏。”
“他要的，不是苟延残喘，而是把这片被怪物占据的土地，一寸一寸地，全部拿回来！”
魏国锋的心，被这番话，狠狠地冲击着。
他看着那些开始用模块化构件，迅速搭建起野战医院与指挥中心的第六师工兵。
看着那些无人机，如同蜂群般从发射车上起飞，对周边进行无死角的侦察。
看着一门门05A式自行火炮，在指定位置展开，冰冷的炮口，指向了城市的更深处。
他忽然明白了，之前肖锐所说的，这只是开始，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哪里是救援。
这分明是一场……收复失地的，战争序章！
“林师长！”
一个第六师的年轻副官，快步跑来，敬礼。
“报告！‘利刃’一营在前方三公里处，发现大型变异体巢穴，初步判断有超过三百头‘镰刀’盘踞，并侦测到高能反应，可能存在高阶变重体！”
“镰刀”巢穴。
这个词，让旁边一个24师的营长，脸色瞬间发白。
他的一整个连，就曾经折损在这样一个巢穴的门口。
然而，林震天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地图。
“命令。”
他冷冷地下令。
“师属炮兵营，进行一轮集火覆盖。”
“装甲一营，从正面推进，把那个巢穴给我平推了。”
“我不想在半小时后，还在报告里看到‘镰刀’这个词。”
“是！”
副官领命，转身离去。
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
魏国锋呆呆地站在原地。
三百头“镰刀”，可能还有高阶变异体。
这样一个足以让他们整个24师残部伤筋动骨的硬骨头。
在林震天的嘴里，就像是清理路边的一块石头一样，随意，轻松。
他看着林震天那张坚毅的侧脸，一种前所未有的羡慕，几乎要从胸膛里溢出来。
他羡慕的，不是那崭新的99A改坦克，也不是那无穷无尽的弹药补给。
他羡慕的，是第六师从上到下，那种视一切敌人为无物的，绝对的自信与底气。
那是只有站在绝对实力顶端，才能拥有的气魄。
“老魏。”
林震天转过头，看着他。
“别愣着了。”
“你的兵，也该换换装备了。”
“总司令的命令，所有归建的友军单位，按照破晓集团军标准，进行装备换装与人员整编。”
“你们24师的番号，还在。”
“只是从今天起，你们的背后，站着的是整个破晓。”
魏国锋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没有哭出声。
他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再一次，挺直了自己那几乎被压断的脊梁。
他对着林震天，敬了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
“24师，代理师长，魏国锋！”
“请求归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