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奶奶在枕头底下摸索半天，摸出一张银行卡和一叠钞票，塞进顾乐宜的手里。
“这是奶奶给你攒的嫁妆。”
这一刻，顾乐宜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哗哗”地顺着脸颊往下滚。
“奶奶，这些年，大家给您的钱，您是不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用，都攒起来了？”
顾奶奶笑眯了眼，“家里有吃有穿的，奶奶也用不到啥钱，你还没举行婚礼，以后还要养孩子，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
“奶奶，我们不缺钱，沐泽和我的工资加在一起，一个月差不多都有三万块，我们现在有房有车，什么都不缺，钱都存着的。”
“好好好，我孙儿有出息，三万块能做不少事，这样奶奶就不担心你们了。”
“奶奶，您要好好的，我再过两个月可能就能退下来，调到军部这边来工作，以后就不用出任务，能经常回来陪着您了。”
顾奶奶一下就激动起来，“真的？不是哄奶奶高兴？”
黄沐泽忙道：“奶奶，是真的，是首长亲口和我说的，说是等乐宜退下来，就把她调到军部工作。”
顾奶奶高兴地抹了把眼角的泪，“太好了，我孙儿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了，我就算这会儿死，也是笑着的！
对了，首长他们一家来了吗？该好好感谢他们，他们是我们一家的恩人呐。”
“他们没来，轩轩学习辛苦，一家人带着轩轩去云南大理旅游去了。”
顾奶奶点头，“贺队栽培你，救过你的命，还帮你介绍了沐泽这么好的人。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互相的，你要记着人家的好，他们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你记得跑快些，尽心些。”
顾奶奶不放心地嘱咐着。
顾乐宜连连点头答应，“嗯，我记着了，我和一依是好姐妹，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好好好，你是独生子女，没有兄弟姐妹，以后老的都不在了，你一个人会孤单。
你把一依和战友们当成你的亲兄弟姐妹，好好对待他们，在你有什么事的时候，他们也会照应你。”
“好，我记住了！奶奶，您要好好的，等我调到军部就备孕给您生个重孙。
到时候，您去帮我们带孩子，我们再好好孝敬您。”
“好！”
顾奶奶拉着顾乐宜的手，久久舍不得放开。
好半天后，顾乐宜和黄沐泽才从奶奶的房间出来。
顾爸爸将他们叫到了院子里，实话实说道：“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给你们奶奶看病的医生说，你们奶奶可能就在这几天了。”
顾乐宜有点接受不了：“爸，医生是不是搞错了？奶奶看起来精神还不错，还和我们说了好多话。”
顾爸爸摇头，“从你们上次回来走后，你奶奶就不怎么吃东西了，特别是这几天，全靠一点米汤吊着一条命，早就油尽灯枯了。
她放心不下你们，我们说打电话叫你们回来，她又不准，说不能耽误你们的工作。
她今天精神好些，可能是看你们回来，她心情好。”
顾乐宜抽了抽鼻子，“我的年假还没休，我请假陪奶奶几天。”
说着，顾乐宜掏出手机给王松明打电话：“王队，我想请年假，我奶奶快不行了，我想在她最后的时光陪陪她。”
得到同意后，顾乐宜朝顾爸爸道：“我请好假了，加上今天明天，共十七天假。”
顾爸爸想着老母亲的情况，叹了一口气，没说出不能耽误工作之类的话。
说话的工夫，顾妈妈从外面回来，看到女儿和女婿，面上一喜：“你们回来了！”
顾乐宜和黄沐泽上前接她手里的东西，顾妈妈避了避，“不用，别弄脏了你们的衣服。”
顾乐宜看向她手里的袋子：“妈，您这是？”
“我去弄了几条鱼，准备给你们奶奶熬点鱼汤喝，她每天光喝米汤，身体熬不住。”
顾乐宜点头往四周望了望，“爷爷呢？”
“你奶奶惦记着地里的葡萄，说你们爱吃要看好一点，让你爷爷去看看，你爷爷这会儿还在地里呢。”
“葡萄不是要用纸袋包起来吗？”
“嗯，还得等几天才能包，我们自己吃的，没打农药，麻雀喜欢来吃，你们奶奶就一直惦记着这事。”
顾乐宜听到这里，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捂着脸蹲到地上，低声哭泣。
黄沐泽看她如此，蹲到她的身边轻拍着她的背。
“乐宜，我知道你很难过很舍不得，但奶奶年纪大了，现在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
你要坚强一点，陪奶奶度过这最后的时光，让她高高兴兴地走。
其实，奶奶这样，爷爷才是最难过的一个。走，我们去地里接爷爷回来。”
顾乐宜站起身，抹掉眼泪，随黄沐泽往山上走。
葡萄地里。
顾爷爷默默地看过每一株葡萄，时不时上手去摸摸叶子，就像在看自己精心养大的孩子般。
一个多月前，他和老伴还在这里聊天，老伴说等葡萄熟了，就摘了送进城去，给大家分着吃。
可惜如今，老伴的身子撑不住，再也来不了地里了，却还记挂着这些葡萄。
顾爷爷挨个看过后，坐在地上，用带来的稻草扎了一个稻草人，又将一件旧衣裳给稻草人穿上，再给稻草人戴上一顶破草帽。
做好这一切，他将绑着稻草人的竹杆插在葡萄地里，最后还不放心，又找来一方塑料薄膜，给稻草人系在脖子上。
经他的手这么一装扮，风一吹，稻草人身上的塑料薄膜发出“哗哗”的声响，对鸟儿们极具威慑性，根本不敢靠近。
做好这一切，他又沉默地坐在地里。
顾乐宜和黄沐泽找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地里发呆。
两人赶紧上前将人扶起：“爷爷，您怎么坐在地上？这地上太潮湿了。”
顾爷爷看看孙女，又看看孙女婿。
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指着稻草人道：“你们奶奶说，鸟儿老是来吃葡萄，让我来赶赶。
我寻思着赶终归不是个好办法，就扎了个稻草人放在地里帮我们看着。”
“嗯，爷爷的办法好！”顾乐宜夸赞，“走了，我们回家。”
顾爷爷被夫妻俩扶着慢慢往回走。
快到家的时候，顾爷爷停下了脚步。
他认真地看向夫妻俩：“你们奶奶不行了，我感觉也就这几天的事。
你们别伤心，你们奶奶年纪大了，浑身都痛，死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我答应她了，替她看着你们结婚生子，看着你们幸福，再下去陪她。”
顾乐宜听得伤心不已。
“就差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