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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26章 北狩

    “急报——急报!”

    凄厉的嘶吼如同鬼啸,撕裂了天策军招兵点刚刚燃起的肃杀气氛。

    传骑飞驰入行在,马上骑士几乎是跌下马来,带来了一个惊雷般的消息:金将完颜宗辅领军来犯,刘光世弃军而逃,北线六万大军已全线崩溃……

    虽然秦凡早有预料,但真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一股灼热的、近乎焚毁理智的怒火还是猛地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娘的,这宋朝究竟养着些什么人才?

    六万大军说不要就不要!

    “传令!”

    秦凡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炸雷,瞬间将营地中因噩耗而起的绝望死寂劈开一道裂缝!

    他眼中燃烧着狂怒的火焰,但那火焰深处,是比钢铁更冷的决断。

    “擂鼓!聚兵!点卯!”他语速极快,字字如刀,不容半分迟疑:

    “一、亲兵营、斥候营、骁骑营,三营整备!所有战马、甲胄、硬弓、强弩、三日干粮!半炷香之内,随我北上!”

    北上?!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让刚刚回过神的众人心头剧震!

    金兵刚刚击溃六万大军,兵锋正盛,势如破竹!

    秦帅竟要带着区区三千精锐,迎着那滔天血浪顶上去?!

    “二、其余各部!”

    秦凡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那些刚刚登记、眼中惊疑未定的新兵,以及天策军原有的步卒、辎重,

    “由虞参议统率,即刻拔营!放弃一切非必要辎重,轻装疾行!目标——南渡淮水!向寿春方向转进!沿途收拢溃兵,严整军纪,遇有散兵游勇劫掠百姓者,杀无赦!务必抢在金狗合围之前,渡过淮水,建立防线!”

    南渡淮水!这是要保存主力,依托天险重整旗鼓!

    命令清晰无比,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

    “秦小子,你这是……”

    一个粗粝沙哑的声音猛地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老刘,那个脸上刻满风霜、与秦凡在汴京尸山血海里滚爬出来的老行伍,此刻也绷不住了。

    他一步抢到秦凡面前,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他,声音因为急切而颤抖:“你疯了?!那是完颜宗辅!带着刚刚大胜的几万铁骑!你带三千人北上?那不是断后,那是送死!是拿鸡蛋往金狗的铁浮屠上撞!天策军这点家底,经不起这么填!”

    老刘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周围老兵的心上。他们都知道老刘说得对。

    那是必死之路!

    秦帅是天策军的魂,是天策军的旗!

    他要是折了,刚刚聚起这点人心,这点好不容易燃起来的火苗,立刻就会灰飞烟灭!

    秦凡猛地转头,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瞬间锁定了老刘。

    他没有暴怒,反而扯出一个极其短暂、近乎残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将生死彻底置之度外的疯狂和……清醒!

    “老刘,”

    秦凡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块砸在冰面上,“信我!我们一定都活下去的!”

    这句话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沙哑,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挡住了老刘即将喷涌而出的绝望和劝阻。

    它没有激昂的誓言,没有空洞的安慰,只有一种磐石般的、不容置疑的确信。

    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着老刘惊恐的脸,里面没有赴死的悲壮,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自信和……希望!

    老刘剩下的话,被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秦凡,看着这个自己从汴京废墟里看着一路挣扎爬起来的年轻人,看着他眼中那非人的冷静与火焰交织的光芒。

    这不是盲目的赌命,更像是一个猎手在绝境中,看到了唯一那条布满荆棘、却可能通向生路的缝隙!

    秦凡没有再解释,时间不允许!

    他猛地抬手,用力按在老刘布满老茧、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那只手沉稳、有力,传递过来的不是安慰,而是一股磐石般的坚定力量。

    “老刘,”

    秦凡的声音压得更低,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你留下!跟着虞允文!你的人头熟,威望高!南渡的队伍需要你镇着!新收拢的溃兵、沿途的散兵游勇,都是一点就炸的火药桶!

    虞允文一个人压不住!给我看好他们!谁敢炸营,谁敢劫掠百姓,不管他是谁的老部下,杀!用最快的速度,把能喘气的都给我带到淮水南岸去!这是死命令!明白吗?!”

    这不再是商量,而是不容置疑的托付!将整个天策军未来的根基,托付给了这个最信任的老兵!

    老刘浑浊的眼中血丝密布,他看着秦凡眼中那份沉甸甸的信任和毫无保留的托付,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

    最终,所有的恐惧、劝阻都化作了一声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野兽般的低吼:“诺!秦帅!”

    他猛地一抱拳,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转身就朝着王副将的方向嘶吼:“老王!整队!辎重统统扔掉!只带刀枪干粮!动作快!老子盯着后面,谁敢乱,老子先剁了他!”

    秦凡不再看老刘,目光如电般扫向已经快速集结、但气氛凝重压抑的三千精锐。

    他们的眼神里有恐惧,有不安,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秦凡刚才那句“信我”和此刻不容置疑的气势强行压下的、破釜沉舟的决绝。

    “都听见了?!”

    秦凡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三千人头顶,盖过了急促的战鼓和战马的嘶鸣,“金狗很凶!人很多!刘光世那个废物把路让开了!他们正撒着欢儿往咱们的父老乡亲、婆娘娃儿那边冲!”

    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刀,雪亮的刀锋直指北方,在昏暗的天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芒!

    “昔日,霍去病,八百轻骑入大漠,封狼居胥冠军侯!那张辽,八百虎贲踏江去,十万吴兵丧胆还!”

    秦凡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金铁交鸣般的穿透力,每一个名字都像一道惊雷,狠狠砸在三千将士的心头!

    “我秦凡就一凡人,学不来那等神迹!”

    秦凡的声音陡然一转,带着一种近乎粗粝的坦诚,没有丝毫自矜,却更显真实与决绝,“八百太少!不够!”

    他猛地一挥手,刀锋再次指向北方那翻滚的烟尘,如同要劈开那压城的黑云:

    “三千正好!”

    “且让这天下看看,我三千天策北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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