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王宫的喧嚣与血腥隔绝在外。
听雨轩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此地是“天枢”为凌天宇备下的众多秘密据点之一。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院中引活水为渠,奇花异草遍植,其雅致奢华,远非王宫中任何一处宫殿可比。
徐贵妃被凌天宇扶着,脚下踩着柔软厚实的地毯,鼻尖萦绕着安神怡人的异香,眼前的一切都让她觉得不真实。
她紧紧攥着儿子的手,指尖微微颤抖,生怕一松手,这美好的一切都会如泡影般散去。
“母妃,我们到家了。”凌天宇的声音温和。
胖掌柜“天枢”早已褪去了茶楼掌柜的市侩圆滑,此刻他身着素色长衫,神情恭敬肃穆,垂手立在一旁。
身后则是一排屏息敛声的仆婢,随时听候差遣。
“主上,‘神医’吴道子已在偏厅等候多时。”
凌天宇先将母亲安置在内室铺着锦缎的软榻上,细心地为她盖上薄被,又柔声安抚了几句,这才转身请吴道子进来。
这位吴道子,乃是王都有名的杏林圣手,一手医术出神入化,据说曾有王室宗亲重金求诊,都被他拒之门外。
此刻,这位连王室都请之不动的老神医,在见到凌天宇时,却也微微躬身,神态间满是敬重。
吴道子为徐贵妃细细诊脉,望闻问切,一番查探下来,他原本平和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他沉吟片刻,对凌天宇道:“公子,老夫人体内积毒日久,已伤及心脉与神魂根本。”
“加之常年忧思郁结,饮食匮乏,导致气血两亏,根基亏损极其严重。”
“寻常汤药,恐难见效,需以‘九转还魂草’、‘千年玉髓芝’等数种罕见天材地宝日夜温养,辅以金针渡穴,至少静养一月,方能稳住生机。”
“九转还魂草……千年玉髓芝……”
凌天宇默念着这两个药名,这些皆是传说中生死人肉白骨的灵药,寻常人便是一生也难得一见。
他眉头微蹙,母亲的状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这彻底断了他立刻带母亲远走高飞,逍遥世外的念头。
他必须留在王都,至少在母亲身体好转之前。
“有劳吴老费心了。”凌天宇对吴道子道,“所需药材,我会尽快寻来。”
“公子放心,老朽定当竭尽所能。”吴道子躬身应道。
与此同时,大永王宫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永王凌正德被凌天宇那句“你的王位该换人坐了”气得旧伤复发,吐血之后便一直卧床不起。
凌正德躺在龙床上,胸口剧烈起伏,双目赤红,嘶声下令:
“给寡人查!彻查禁军内奸!封锁王都四门,全城搜捕凌天宇的同党!”
“另,悬赏黄金万两,侯爵之位,提供线索者,赏!捉拿逆贼凌天宇及其党羽者,重赏!”
然而,“天枢”的情报网早已在事发后第一时间便将所有相关的痕迹抹除得干干净净,禁军统领陈庆派出去的人查了数日。
非但没抓到半个所谓的“同党”,反而把自己搞得焦头烂额,调查自然陷入僵局。
东宫之中,太子凌天皓更是如同惊弓之鸟,坐立不安。
那夜凌天宇一拳打爆禁军头颅的血腥场面,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让他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继后刘氏看着儿子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心中暗骂一声。
面上却依旧带着温婉的笑容,柔声安抚道:
“皓儿不必惊慌,他凌天宇武力再强又如何?”
“他勾结大乾使者,胁迫君父,在王宫内行凶杀人,桩桩件件都是叛国弑君的大罪,这是铁一般的事实,谁也无法否认。”
她眼中闪过阴狠的毒计,凑到凌天皓耳边低语:
“我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发动满朝文武与王都舆论,将他的罪名坐实。”
“母后已经安排下去了,明日开始,王都的说书先生会传唱新的段子,茶楼酒肆也会有‘知情人士’透露‘内幕’。”
“用不了几日,他凌天宇就会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身败名裂!”
“届时,就算大乾皇帝再怎么看重他,也不好公然包庇一个天下皆曰可杀的逆贼!”
凌天皓听着母亲的谋划,眼中渐渐恢复了些神采,连连点头:
“母后英明!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听雨轩内。
凌天宇见母亲醒后依旧食欲不振,精神萎靡,想起她最爱吃些酸甜口味的果子。
他心中一动,便打算亲自去街上买些山楂,回来为母亲熬制一碗酸甜开胃的山楂汤。
他换上一身寻常百姓穿的青色布衣,便悄然离开了听雨轩,走在王都繁华的街道上。
十年未归,王都的街景依旧热闹,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充满了烟火气。
凌天宇信步走进王都最大的一家药铺——仁和堂。
此地乃是百年老字号,店内药香浓郁,前来抓药求医的客人络绎不绝。
他走到柜台前,对一个正在忙碌的小伙计淡淡开口:
“劳驾,给我称半斤上好的山楂。”
伙计正要应声,一个尖锐嚣张的声音便从他身后传来:
“慢着!这铺子里所有的药材,从草药到丹丸,有一个算一个,本世子全包了!其他人,都给本世子滚出去!”
药铺内的众人闻声皆是一愣,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着锦衣华服,头戴金冠,满脸倨傲之色的青年,在一众膀大腰圆的家仆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忠勇侯的独子,也是太子凌天皓最忠实的跟屁虫之一——赵康。
赵康平日里仗着侯府的势力和太子的宠信,在王都横行霸道惯了。
他今日恰好也来仁和堂采买些珍稀药材孝敬太子,没成想竟一眼就认出了凌天宇。
赵康见凌天宇竟独自一人在此,而且穿着朴素,心中更是鄙夷。
他轻蔑地上下打量了凌天宇一番,阴阳怪气地笑道:
“哟,这不是我们那位连父王都敢顶撞的三殿下吗?怎么了这是?”
“刚投靠了大乾来的新主子,转眼就沦落到要亲自跑腿来买药了?”
“啧啧,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啊!”
他身后的家仆们也跟着发出一阵哄笑,引得药铺内其他客人纷纷侧目,对着凌天宇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赵康得意洋洋地从怀中摸出一只沉甸甸的金袋,“哐当”一声扔在柜台上。
对着吓得脸色发白的药铺掌柜颐指气使地喝道:
“老东西,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本世子的话吗?今天这铺子里所有的药材,本世子全都要了!一根草都不能少!”
他斜睨着凌天宇,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倒要看看,离了王室的庇护,你这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今天能不能从本世子手里买走一味药!”
面对这赤裸裸的挑衅和羞辱,凌天宇脸上却不见丝毫怒意。
他眼神平静地看着上蹿下跳的赵康,淡淡开口:
“包下全店?口气倒是不小。”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那袋金子,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只是不知,你忠勇侯府……可有这么大的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