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花容失色。
不动声色地抬眸,漂亮的眼睛里似乎还有点理直气壮。
“翻墙啊。”
淡然的声音,似乎事不干己。
“长公主有一个消息要我带给你,袁二有很大的问题,袁家走不长了,让你早做准备。”
什么?
长公主带来的这个消息怎么和阿遇留下的线索那么像?
难不成袁家这大厦真的摇摇欲坠?
“那也不能翻墙啊!”她双手叉腰,仰着面怒视。
他微微颔首,深色的眼眸望向她时冷冷清清:“改日会差一个线人来。”
“……”
惜字如金的神经病。
苏棠咬咬牙,大人不记小人过。
她只是担心被发现后让自己本就糟糕的处境变得岌岌可危。
这才刚抱上公主的大腿,可不能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哦。”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鼓的钱袋子,装作不经意地扫了苏棠一眼,“差点忘了,公主让我送些银两来……”
炽热的目光立刻追随而来,如见神临。
“哎呀,这,这怎么好意思嘛……”嘴上这么推辞着,一双手早就伸到人家跟前去了。
嘴角勾起似有似无的笑意,清冷的面上平添一分不羁。
“找个机会,向公主要人。”
“小姐!”这回真是绿竹。
“我已经办好了,小姐放心。”她狡黠一笑。
早在回府后几日,绿竹就发现屋中慢慢出现了许多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精致的荷包,漂亮的折扇……一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物品。
可在今日,她的床底下出现了一支玉簪。她看得真切,就是袁窈从二哥那里得来的那支!
想来这应该就是最后一件东西了。
“很好,绿竹,你继续盯着。”
忽然,院内传来动静。
绿竹探了一个头出去,转身禀道:“小姐,是六小姐来了。”
袁懿。
那个好心提醒过她的六妹妹。
苏棠心下正疑惑,忽然,胸前的那颗水晶似乎感应到什么,发出了微弱的光。
主仆二人四目相对,皆是喜悦。
终于,她的第一个因果。
“六妹妹,你怎么来了!”心情大好,苏棠明媚地跑出来。
屋外的女娘穿着鸢尾紫的罗裙,显得她更加清冷了些。
白白的小脸总是淡漠,不像寻常人家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天真烂漫。
“我想同姐姐去散散步。”看见苏棠出来,她礼貌一笑,眸中渐渐亮起光。
秋天,府内一切都染上了萧瑟之意。
树叶黄黄的,颤颤巍巍地挂在枝头,一阵小小的风就能把它吹掉。
袁懿带着她在府中左拐右拐,朝后门那边走去。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苏棠也不急,等着她开口。
“姐姐是一个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终于开口。
“你愿意同我联手吗?”声音揉杂在秋风里,泛着淡淡的凉意。
“联手?”
女娘的眼中不如往日平静,其中似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深不见底:“后宅之中,这并不罕见。如今的形势不是很明显吗,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四姐姐。”
一路上,苏棠一直在等她开口,她大抵是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可为何她认定的敌人是袁窈,不是杨姨娘,也不是袁二。
她好像一直都认为,袁窈是如今府上形势的幕后之手。
“为什么。”苏棠没有直接给出答复,隐约间,她觉得其中有些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
“你可知父亲为何会接你回府。”袁懿淡淡开口,“因为你身上流着一半的苏家血。苏家家大业大,小辈之中,除了现任家主的孩子,就只有你了。”
“父亲已经在解决其他人了,他想要的是你的继承权。你死了,苏家就是他的了。”
苏棠并不惊讶。其实她早就猜到了。
“至少目前,他们才是一家人,所以你和袁窈永远无法成为一个阵营的人,所以,我来找你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为什么是袁窈?”苏棠不太明白,她不过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娘,与她们相比,顶多更受宠爱些,但并不值得大动干戈,将她作为一个强大的敌人。
袁懿没有立即答话,睫羽垂下,似乎在思考如何解释。
半晌,她鼓起勇气,眸中不同于往日,多了几分力量。
“如果我说,她不是袁窈呢?”
苏棠神情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
袁懿闭了闭眼。
“如果她的身体里,装了一个不属于她的魂魄呢?”
这是她心中最大的秘密。
或许没人相信,她曾经与袁窈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有一天,她仓惶跑来找我,说她不小心听见了爹爹的一个秘密,她很害怕。我问她听见了什么,她却不肯说,只反复和我强调不要靠近水边。”
“不出半月,她溺水受惊。”
杨姨娘正盛宠当头,爱女失足落水,心急如焚。于是袁二特意命人将她们送去山庄静养一段时间。
小袁懿心中一直记着姐姐的话,明白其中定有隐情,于是好求歹求,终于让自己的嬷嬷同意带自己悄悄去看四姐姐。
她永远忘不了,再一次看见四姐姐时,她眼底的冰冷与平淡。
“原来是六妹妹。”
她似乎忘记了一切,忘记了曾经对自己的叮嘱,甚至有一天,她找到自己,开始说起了她的筹谋。
话至此,两人来到了一座小石桥上。
石桥架在浅浅的水池之上,两侧种满了芭蕉。
宽宽的绿叶挡在其中,缝隙里透出的光影摇摇晃晃。
袁懿伸出一只手扒开一角,示意她看。
小石桥的另一边是一处连廊。连廊通向袁府的后门,那里停着一个小小的轿子。
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抱着一个虎娃娃孤零零地站在不远处。
廊下是她的箱子,看上去刚回到府上。
周围围着几个年长的侍女正扒拉着她的东西,将衣物翻得凌乱。
“还有什么东西吗?”
“没了没了,真是的,还以为这一趟回来大小姐会给她带不少值钱的玩意儿呢!”
“哎呀,今日不同以往啦!据说大小姐头胎生了个小姐,那夫家急着给姑爷纳妾呢!”
“而且听说姑爷家中近来不景气,过得好就怪了!”
阳光从这偶然窥见的一角照进来,眼前的一幕如同戏台上的话本。
感应到胸前因果石的异动,苏棠有些诧异。
因果在人,得善果需得先渡人。
所以,袁懿和这个小姑娘,都是她要渡的人?
“她是谁。”苏棠没有见过这个小姑娘,可脑海中恍然闪过那本小册。
“她叫袁芙,是主母最小的女儿,家中的七小姐。”袁懿凉凉开口,“袁家的嫡小姐,只能从后门入府。”
七小姐,袁七。
“她说嫡庶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糟粕,所以我们庶女就应该团结起来,争取属于我们自己利益。”
想到主母一脉,袁家后宅的局势渐渐明晰。
“七妹自生下来就不受重视,因为她出生的那年,大哥开始病重。现在想想,可能主母原先是想再生一个男孩的。”
可惜是个女孩。
“这绝对不会是四姐姐说的话。嫡庶根本不重要,这是她告诉我的第一个道理。”
她说,大姐姐作为袁家的嫡长女,看似万千宠爱一身,实则不过是客人来了优先给她送送礼,大型的宴会可以同父亲坐在前面当袁家的吉祥物。
这点小恩小惠,哪里比得过家中对几个男孩的教诲。
资源、名利,若是需要,还可以拿这些吉祥物给他们铺路。
“你看。”忽然,苏棠注意到远处的一个身影。
亭下款款站着一个倩影。发髻梳得整齐精致,珠翠环绕,端庄华贵。双眸明亮如星,浅浅地注视着这里。
是袁窈。
“小姐!小姐!”身后传来绿竹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她跑得满头大汗,面色通红,“她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