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眼的三秒里,几个看起来年纪不大力气不小的嬷嬷走上前来,提起她就往里间走去。不光是苏棠,就连杨姨娘几人也有些震惊。
还是袁窈反应快,拉着杨姨娘假惺惺象征性地为苏棠说了几句求饶的话,而那高台之上的人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众人识趣地闭嘴。
可恶啊!袁窈还是那副窈窕淑女的样子,叫人辨不出神情,可那杨姨娘都快要喜上眉梢了啊!他们难道看不出来其中有鬼吗?!
殿内众人皆是一副看戏的模样。
“哼!原来这三小姐竟是一个如此不安生的家伙!真是苦了杨姨娘了。”
“就是!她哪能和窈娘比啊!先前说她和窈娘不相上下的人是傻了吧!”
不过半晌,大家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殿内一切照常进行。
“诶诶诶!”苏棠被扯得七零八落。
七拐八拐,沿路绿草微黄,树木显出初秋的颓意,就如同苏棠现在一样。
服了,怎么会这样啊!
她一边暗中记住来时的路,一边在心里想着逃走的办法。
虽然说她活不长,可钟遇都说了她必定先有为而后死!还好还好,现下她碌碌无为,死不了死不了。
只要命在,就是青山还在!
小径的尽头是一处小院,一路走来,简直比她的牡丹苑还要偏僻,她们把她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不至于吧,就因为一件衣裳没合人家的意,怎么也不能处以什么重刑吧!
“砰!”那几人将她带进院子,往里一推,然后将院门重重关上,听那声音,还落了锁。
苏棠一个踉跄没站稳,跌倒在地。什么意思?把她暂时安置在这,秋后问斩?
她狼狈地爬起来,拍了拍裙摆上的尘泥,开始打量起这个陌生的环境。
这处院子很大,不愧是公主府,一处偏僻的院子竟不比袁府的主院差。院内一看就是常年有人打扫,青石板上干净整洁,假山下的水池清澈见底,就连廊下的红花开得生机勃勃。
耳边鸟鸣不止,她敛起心神,集中精力,暗中开了神识,仔细感受了一下四周并无悬处,放下心来,决定到屋里坐坐。
“唰!”
几枚银钉从暗处中射来,直挺挺地瞄准着她。
事发突然,苏棠跃起躲过,银钉擦着她的发,打落发间的珠花,连带着扯断了几根头发。
可恶啊!原来在这等着她!光是想着有没有阴间的东西,忘了还有阳间的人了!
“谁在那,出来!”
院内沉寂,唯有树影轻轻晃动。
苏棠警觉地看向各个角落,空无一人。
她强迫着自己静下心来感受,可对方身手不凡,将自己的气息藏得很好。
“!”
下一秒,颈肩上一把弯刀寒光闪烁,黑暗中走出的身影抵着她前行。
悄无声息。
弯如镰刀的刀身刚好能圈住她的脖颈,围堵住她的每一处生机。
这样的弯刀她只在乡下见过人家用来干农活,怎么……
况且身后没有半点气息,显然刀柄不短……这就是一把长长的镰刀啊!
苏棠余光瞥见锋利的刀尖,睫羽止不住地颤。
世界仿佛静止,只剩下两人之间的对峙。
抓住那一瞬的机会,苏棠朝后一仰,脖颈离开危险的瞬间手中一道黄符飞出。
“破!”
四周的泥沙落叶应声而起,围成一个小范围的漩涡,合成一道屏障保护着她。
那是钟遇留给她的符纸,可惜眼下她不能动用术法之力,效果大不如从前。
那修长的身影镰刀一挥,转了个来回就将这阵破了,那些泥沙尘土都朝她飞来。
又快又准,摩擦带来的刺痛侵蚀着她,一瞬间的恍惚让世界变成灰白。
可恶!!
等光明重新冲进她的眸中,这才看清了对面的人。
那是极好看的一张脸,鼻高唇薄,眉眼冷峻孤傲,乌发高高竖起,发尾在背后因为风而张扬。因是微微逆光,他的身后金光乍起。衣袂翻飞,丰姿如玉,仿若天人。
一身玄装,金色的暗纹勾勒其上,莫名的欺压感扑面而来。
零星之火在她脑海中绽开。
“是你!”
方才在门外吹玉穗的人!
“哼。还行,不算太笨。”
眸间冰凉,和很明显的不屑。
苏棠觉得自己应该是被侮辱了。
“你是何人?敢在公主府上出手!”苏棠爬起来。可恶啊,那么短短一段时间内,她已经第二次爬起来了!
实在是丢人!
“你师承何门。”裴钰并不接她的话,开口问道。
“我……”苏棠正要回答,随即便发现不对,“你套我话呢!我凭什么告诉你!”
“我在让你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他轻描淡写,似是不经意间瞥了眼手中的镰刀,仔细摩挲起来。
苏棠喉间发涩,赤裸裸的威胁啊……
“咳咳!你、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好歹是袁家上书圣上带回来的人,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她死这吧!
“你是袁棠,袁家新来的三小姐,长于蛮南远乡。”他的眸间不见喜怒,墨色深邃,令人畏惧。
刚才那一出想来是他与长公主联手为之了。
能在长公主府上出入自由,又与她这般亲近……
“这位公子,我们不过萍水相逢,不知哪里来的仇怨让公子一定要取我性命。你既能吹出玉穗,想来便是同道之人,只是,我之道非彼之道。我在蛮南时一直与一位女先生相依为命,所学本事都出自于她,公子不会觉得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有师可承吧。”她毫不客气地回怼回去。
这些世家子弟一个个都是神经病,既觉得她理应出丑,又觉得她应该有隐世高人指教,笑话,蛮南是个什么地方!这群有钱人就是吃饱了脑袋给门夹了,见着个人都觉得对自己有威胁,早知道她就不该回应他,白白给自己找事做。
“女先生?”
“对。不过是会算上几卦,替人做些法事,而且如今……”她敛起神色,“早就不在了。”
对呀,要不是想着能不能找到和钟遇相关的消息,她才不会回应,自找麻烦。
“她死了?”眼前之人的眉皱得更深了。
“她失踪了。”苏棠语气平静,悄悄地观察对方的神色,“半年前,她接了京城内的一桩差事,随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不瞒公子,我这次进京除了归宗,就是为了找她。她是我曾经唯一的亲人。”
她能听见这声音,说明这女先生的本事可不小。半年前来到了京城,而后失踪?
或许她与那事也有关呢?
苏棠不知道眼前的人在想些什么,可这人与长公主关系这么好,定是来头不小。
思及钟遇……
“公子先前的玉穗,是为了找人?”思索片刻,苏棠再度开口。
裴钰深深看了她一眼。
“与你无关。”
说罢转身就走。
……
苏棠并不气馁,赶忙跟在他身后:“我瞧过了,当时在场的只有我们袁家几姐妹,你今日是有备而来,定是早就猜测我们之中有你要寻的人。可我才刚到京城不过半月,若不是我故意回应你,你根本不会注意我。所以……”
高大的人影忽然停住,苏棠差点没打住脚一头撞上去。
“所以,你想试的人是袁家四小姐,袁窈对不对!”
答案渐渐在心底明晰。
他转过身来,两人此刻靠得有些近。她能看见长长的睫羽下那双冷冷的眼睛正看着自己,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如果是她,那我们可以谈谈!”她鼓起勇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作为交换,你让我安全离开今天的生辰宴。”
即便他现在离开,前殿还有长公主那事未解决,若是刚才在大殿上顺着她的计划推行还好,哪知半路杀出个这样的人!
“好。”他重新抱起胳膊,退后一步看着她,眼中带着些许戏谑,像是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来。
可少女反而追上前了一步,面孔忽地在眼前放大,一股不知名的清香从四周涌来。长长的睫羽向上翘起,琥珀色的眼睛直视他的眼底。
那是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距离,她的眸中闪过跳脱的快意。
“你可知换命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