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缝隙中渗出的黑气尚未散尽,陈玄的手仍悬在半空,玉符嵌入图腾边缘,血纹在皮下缓缓蠕动,如同被无形之手拉扯。他没有收回手,也没有继续推进,而是将尸气沉入脚底,借岩层微震感知门后动静。
灵月指尖微颤,银血护符早已黯淡,她只将一缕血丝缠于指间,随时准备应对突发异变。无常子残魂贴地滑出,化作一线灰芒,顺着门缝悄然渗入。
门内无声。
三息后,灰芒折返,在陈玄肩头轻点两下——无陷阱,有机关阵列,结构复杂,需近身解析。
陈玄收回玉符,图腾光芒随之收敛。他低头看向左臂,血纹虽未再主动共鸣,但皮下符印依旧缓慢旋转,仿佛仍在回应某种深层召唤。他运转尸气逆冲经脉,将血脉波动压至近乎停滞。
“它想让我进去。”他说。
灵月盯着那凹槽:“那就偏不让它如愿。”
她抬手,指尖银血滴落,在凹槽边缘轻轻一触。
图腾微亮,石门嗡鸣半瞬,随即归于沉寂。然而就在光芒闪过的刹那,凹槽内壁浮现出一道极细的刻痕——形如狐首,双耳微扬,与灵月本相轮廓惊人相似。她瞳孔一缩,迅速收手,面上不动声色。
陈玄察觉异样,却未追问。他将黑铁片取出,与玉符并置,双蚀文交错,拼合成完整的双蛇缠月图腾。这一次,他不再试图激活,而是以蚀文反向推演图腾运转逻辑。
“这不是开门的钥匙。”他低声道,“是封印的锁芯。”
灵月皱眉:“你的血纹能开锁,也能破封?”
“不。”陈玄摇头,“它是用来‘嵌入’的,不是开启,是献祭。”
话音未落,地面传来规律震颤,十二息一循环,与通道深处的地脉跳动完全同步。三人对视一眼,已明其意——这据点本身,便是以尸脉为基构建的活阵。
无常子再度离体,残魂分裂为三缕阴流,分别探向左、中、右三条通道。
中路通道甫一踏入,地层便发出低沉嗡鸣,岩壁两侧浮现出密集符文,瞬间交织成网。阴流刚触其边,便被反弹而回,残魂震颤,几近溃散。
左路通道则布有气息检测阵,地面刻满细密蚀文,任何带有魂体温度的气息经过,都会引发警报。无常子试探性渗入,刚过三步,蚀文便泛起红光,一道符印腾空而起,直射石顶机关。
右路最为诡异——无符无阵,唯有地脉震波持续传递。无常子阴流贴地而行,竟未触发任何反应。他传回信息:此路可行,但需有人模拟“死物搬运”节奏前行,且每一步落点必须精准避开地脉节点。
陈玄闭目,尸气收敛至极致,心跳近乎消失。他缓步踏上右路,脚步轻重、间隔、落点皆与搬运尸傀的节奏一致。灵月紧随其后,指尖银血在石面划出微不可察的符线,标记安全路径。
无常子则以阴流在前方游走,每遇地脉震波节点,便以残魂之力抵消波动,如同抹去足迹。
行至中途,岩壁忽现一面石碑,刻有“鬼门八相”四字,其下八幅浮雕,分别为拘魂、引魄、断念、锁命、葬心、归墟、裂魂、无相。无常子阴流掠过“拘魂相”时,浮雕竟微微发烫,残魂本能震颤,似有记忆碎片翻涌。
他未停留,强行压下异样,继续前行。
灵月察觉他残魂波动异常,低声道:“你认得这墙?”
“不。”无常子声音淡然,“只是旧伤作祟。”
她未再追问。
通道尽头,一道青铜巨门横亘眼前,门心嵌有阵眼,形如掌印,边缘刻满血纹铭文。门侧石碑铭刻:“血引锁脉,非死非生者通。”
陈玄盯着阵眼:“需以非活人之血开启。”
灵月已明白其意:“用你的尸血,会留下追踪烙印。”
“不止。”陈玄道,“这阵眼识别的不是血脉,是生死界限。活血即敌,死血即废,唯有‘非生非死’之血,才能骗过系统。”
灵月沉默片刻,抬手割腕,妖狐之血滴落掌心。她将血滴与陈玄指尖渗出的一滴黑血混合,两股气息交融,既无生者温热,也无死者阴寒,竟形成一团灰蒙蒙的血雾。
她将混合血缓缓注入阵眼。
血滴入阵的瞬间,青铜门纹路逐一亮起,血引阵识别为“无主废弃能量”,未触发警报。门缝中传来机括转动之声,青铜巨门缓缓开启,露出主通道入口。
就在门开刹那,地面浮现出一行铭文,由血光勾勒,仅存三息:
“月蚀之时,归骨者启。”
三人皆见,却无人出声。陈玄蹲身,以黑铁片轻触铭文残留处,蚀文微震,竟在石面留下一道反向刻痕。
灵月包扎手腕,银血未复,脸色仍显苍白。她低声道:“这句……和你有关?”
陈玄未答。他盯着主通道深处,那里光线昏暗,空气凝滞,唯有地脉震波持续传来,节奏与他尸脉隐隐共振。
“我们走。”
三人步入主通道,岩壁两侧浮现出更多蚀文,与追兵所用同源,但更为古老。陈玄以黑铁片探路,每遇符文节点,便以蚀文干扰,防止触发连锁反应。
行至一处岔道,左路岩壁刻有“禁血道”三字,右路则无标识。灵月以银血滴落右路地面,蚀文泛起微光,显出隐藏符阵。
“右路有反噬阵。”她说。
陈玄转向左路,刚欲抬步,左臂血纹骤然一震。
他立即止步,尸气逆冲,强行压制。血纹虽未再共鸣,但皮下符印已悄然转向左路方向,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
灵月察觉:“它认得这条路。”
陈玄闭目,运转尸气三周,将血脉感应彻底切断。他睁开眼,抬步踏入左路。
通道狭窄,岩壁布满细密裂纹,似曾经历多次崩塌。行至中途,地面忽现一道血槽,深不见底,槽中残留暗褐色血迹,早已风化。
无常子阴流探入,片刻后传回信息:血槽为引血渠,通向地下祭坛,用途不明。
陈玄蹲身,以黑铁片刮取一丝残血,置于掌心。血迹无温无息,却在接触黑铁片的瞬间,蚀文微光一闪,竟与玉符产生共鸣。
他心头一动。
这血,不是人类,也不是僵尸。
是某种被献祭的古老存在。
灵月低声道:“这据点……不止关押僵尸。”
陈玄收起黑铁片:“还有别的东西,被他们用完了。”
通道尽头,又一道石门矗立,门上无锁无阵,唯有中央一道掌印凹槽,形状与陈玄左臂血纹完全契合。
他站在门前,血纹再度震颤,皮下符印自行旋转,仿佛要脱离躯体,嵌入凹槽。
他没有后退。
而是将玉符贴于血纹之上,以蚀文封印波动,同时运转尸气,将整条左臂的血脉彻底冻结。
灵月握紧银血护符,无常子残魂贴地游走,探查门后。
门内无陷阱,无守卫,只有一间空室,中央立着一具石棺,棺面刻有双蛇缠月图腾,与黑铁片上的纹路完全一致。
陈玄抬起左臂,血纹在冻结状态下依旧微微搏动。
他盯着那凹槽,缓缓抬手。
手掌即将触碰到凹槽边缘时,指尖一滴黑血坠落,恰好滴入石棺缝隙。
石棺内部,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锁扣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