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盖滑开一指宽的刹那,陈玄瞳孔微缩。那声轻“嗬”未落,长廊深处的阴气已如潮退般倒卷,尽数涌入棺中。他左臂符痕仍在渗血,黑血滴落之处,地裂边缘的微光纹路竟微微颤动,仿佛残留的地脉仍在回应某种未断的联系。
灵月撑地欲起,断骨处血流未止。她指尖刚触地面,便觉一股寒意逆冲而上,不是来自伤口,而是自石缝深处蔓延的死寂。无常子残魂附于裂痕边缘,灰芒几近熄灭,却在棺椁开启瞬间,悄然凝成一线,指向那道微启的缝隙。
陈玄未语,右掌已按向地面。掌心余热未散,纹路虽隐,却随血脉跳动隐隐发烫。他闭目一瞬,识海中错频符文的节奏再度浮现——不是推演,而是本能。黑袍下摆轻扬,袍角图腾微光一闪,与长廊深处某处纹路产生短暂共鸣。
“未死,便是祸根。”
他低语,声音压得极沉,不带半分犹豫。
话音落,三道气息同时锁向棺椁。
灵月咬破指尖,血珠悬空,凝成一道逆月形符线。她双目微闭,再睁时,瞳孔深处泛起银光,妖力自精血中爆发,顺着符线直贯长廊。
无常子残魂离体,化作三缕灰芒,如钉般射向棺椁四角,嵌入石壁凹槽,封锁一切可能的退路。
陈玄踏步向前,左掌抬起,掌心符文重燃,错频节奏主动释放,直冲地脉残流。他不再压制血脉震荡,反而引动黑血逆流,借痛感清醒神识,将符文频率推至极限。
棺盖骤然震颤,自行滑开半尺。
一具枯瘦身影缓缓浮起,通体灰白,皮肤如干裂陶土,双眼空洞无光。它未动,却让整个长廊的空气凝滞。三人神识刚触及那躯体,便如遭刀割,识海生疼。
陈玄冷哼一声,掌心符文猛然偏移半拍。
错频共振再起,地脉残流随之紊乱。那躯体微微一颤,与地裂的隐性链接出现裂隙。
灵月抬手,指尖血符炸开,银光如网,罩向空中身影。她双目银芒大盛,破妄之瞳开启,直视魂核所在。那空洞躯体表面泛起涟漪,似有无形屏障被刺穿。
“在那里!”
她低喝,声音微颤,肩伤崩裂,鲜血再涌。
无常子残魂三道灰芒同时暴闪,如锁链般缠绕那躯体眉心、心口、背后,将其钉在半空。魂核未现,但波动已被锁定。
陈玄动了。
黑袍猎猎,身形如箭,直扑棺前。他右掌成爪,掌心符文逆旋成涡,直贯那躯体胸膛。五指穿入,未遇阻碍,仿佛穿透一层虚影。
掌心触到一团冰冷核心,形如凝固黑焰,跳动极缓。
他五指收拢。
“碎。”
无声尖啸在识海炸开,三人耳角渗血。那躯体如枯叶般片片剥落,化为灰烬,随阴风卷散。魂核在掌中崩解,黑焰熄灭,仅余一缕残息欲逃。
无常子残魂最后一道灰芒射出,将其钉回。
灵月指尖再划,血符封禁,银光缠绕,彻底磨灭。
长廊死寂。
那具棺椁表面纹路缓缓熄灭,石门缝隙中的幽光细线彻底消失。地裂中的微光阵图开始崩解,裂痕边缘缓缓闭合。
陈玄缓缓抽手,掌心黑焰残息已被磨灭,但五指仍感刺痛,仿佛被无形之物灼伤。他低头,掌心纹路虽隐,却比先前更深,边缘泛着暗红。
灵月跌坐于地,肩伤血流不止。她抬手按住伤口,呼吸微促,银瞳渐隐。无常子残魂附回地裂边缘,灰芒微弱,几乎与石缝同色。
“走。”
陈玄转身,一把扶住灵月手臂,将她拽起。他未多言,黑袍一卷,将她半护在身侧。灵月未挣,任他支撑,指尖却悄然抹去嘴角血迹。
无常子残魂颤动,灰芒指向出口方向。
“此地将封。”
陈玄点头,右掌猛然击地。掌心符文最后一次爆发,引爆残留地脉波动。反冲之力托起三人,直射长廊出口。
身后石门轰然闭合,巨响震得石壁碎屑纷落。归墟低语彻底湮灭,空气中残留的阴气如烟散尽。
三人落地,陈玄踉跄半步,右臂脱力,几乎跪地。他强撑站稳,低头看向灵月。她脸色苍白,却仍抬眼望向他,微微摇头,示意无碍。
无常子残魂附于陈玄肩头,灰芒微闪,几不可见。
“安全了?”
他声音极轻,近乎呢喃。
陈玄未答。他目光落在自己掌心,纹路余热未散。方才那一击,他捏碎魂核时,曾有一瞬错觉——那核心的跳动节奏,竟与他体内血脉共振。
他抬头,望向紧闭的石门。
门缝已合,但袍角图腾仍在微烫,仿佛感应到什么。
灵月靠在他臂侧,指尖微微颤抖。她未看石门,而是低头,望向自己方才划符的地面。那逆月血符已干,但其中一点银血未散,凝成微小光点,久久不灭。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银光已隐。
什么也没说。
无常子残魂缓缓闭目,灰芒微弱如风中残烛。
“该休整了。”
陈玄终于开口:“先离此地。”
三人缓步前行,踏出禁地出口。外间夜色沉沉,无月,无星,唯有远处山影如墨。
陈玄最后回望一眼。
石门已与岩壁融为一体,仿佛从未开启过。
他转身欲行,忽觉右臂一轻。
低头,黑袍一角竟已被石门夹断,残片飘落,正巧落入身侧一道未完全闭合的地裂。
残片下坠,未及触底,一道极细的灰白触须自裂缝深处探出,快如电闪,卷住残片,缩回黑暗。
陈玄脚步一顿。
他未回头,也未言语,只是缓缓握紧右拳,掌心纹路再度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