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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葬歌安魂,自然归宁

    图额萨满的虚影,手握着焕然新生的骨笛。

    他低垂的眼眸,平静地扫过脚下这片疮痍的山谷——崩裂的山体、倒伏的古木、汹涌的浊流、被声波怪物蹂躏的大地。

    百年积郁的绝望与戾气,已在阿木那声本源呼唤和同源骨符的金光中烟消云散。

    只剩下深沉的哀伤,与…迟来的释然。

    他缓缓地…

    将骨笛…

    举到了唇边。

    没有狂暴的毁灭意志。

    没有扭曲的操控意图。

    只有一种…

    跨越了百年时光、沉淀了所有悲恸、最终归于平和的…

    引导。

    呜——…

    一声低沉、悠远、如同大地深处涌动的叹息,从骨笛中流淌而出。

    不再是尖啸!

    不再是葬歌!

    是…风。

    是山风穿过刚刚经历过风暴、枝叶零落的林梢。

    带着抚慰的凉意,带着新生的湿润,带着包容一切的苍茫。

    笛声一起!

    山谷中肆虐狂暴的“声音污染”,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温柔地按下了暂停键!

    呜嗷——!!!

    那疯狂撕咬秦无涯音波壁障、即将冲入村落的声波风狼群,动作猛地一滞!

    猩红的声波核心剧烈闪烁,毁灭的戾气如同潮水般褪去!

    它们眼中狂暴的赤红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野兽特有的、茫然的懵懂。

    呜…呜…

    低沉的呜咽取代了咆哮,庞大的风狼形体开始不稳定地波动、溃散,重新化作缕缕带着清新草木气息的山风,轻柔地拂过惊恐的村民脸颊。

    唳——?!

    俯冲攒射的毒针鸟群,尖锐的嘶鸣瞬间变调!

    充满了惊惶和不解!

    它们由恶念凝聚的漆黑形体,在纯净笛声的抚慰下,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

    嗤嗤作响!

    污浊的黑气迅速蒸发!

    尖锐的毒针软化、消失!

    重新化作一只只羽毛鲜亮、眼神灵动的山雀、林莺…

    它们拍打着真实的翅膀,发出劫后余生般清脆悦耳的鸣叫,惊慌失措地四散飞向恢复宁静的林间!

    沙沙沙——!!!

    那翻滚涌动、散发着腐朽恶念的湿滑虫潮,如同被泼上了滚烫的清水!

    粘稠的半透明形体剧烈翻滚、收缩!

    亿万只毒虫啃噬摩擦的诅咒低语,瞬间被清越的流水声取代!

    浑浊的粘液在笛声中迅速澄清、净化!

    化作一道道蜿蜒流淌、冲刷着鹅卵石的清澈小溪!

    滋润着刚刚被摧残过的大地!

    “风…风停了?”一个抱着头的村民,茫然地抬起头,感受着脸颊上那久违的、带着湿意和青草香的微风。

    “鸟…鸟儿的声音…真好听…”另一个瘫坐在地的妇人,泪眼婆娑地看着头顶盘旋飞走的山雀。

    “水…水变清了!”有人指着村口漫灌而入、却已不再浑浊粘稠、反而带着清凉气息的溪流,难以置信地喊道。

    毁灭的洪流…

    在笛声中…

    化作了滋养万物的甘霖!

    轰隆隆…

    远处崩塌的山体,在笛声蕴含的、磅礴而平和的共鸣波抚慰下,剧烈的震动迅速平息。

    滚落的巨石停在半坡,泥石流的势头肉眼可见地减缓、停滞。

    暴雨依旧倾盆,但豆大的雨点砸落的声音,不再是密集恶毒的诅咒!

    是…纯粹的天籁!

    是冲刷尘埃、唤醒生机的乐章!

    哗啦啦…哗啦啦…

    雨水汇入溪流,溪流奔向河谷,最终融入远处那如雷轰鸣、却不再狂暴、而是充满力量的飞瀑声中!

    自然之声!

    纯净!和谐!充满蓬勃生机!

    虽经历劫难,伤痕累累,却在这安魂的笛声中…

    重归正轨!

    图额萨满的虚影,静静地吹奏着。

    他的身形在纯净笛声的萦绕下,变得越来越透明,越来越清晰。

    脸上百年积郁的痛苦彻底消散,只留下一种平静的、带着淡淡哀伤和解脱的祥和。

    他深邃的目光,最后落在祭坛下方。

    落在那个力竭瘫倒在泥泞中、却依旧死死望着他的年轻身影——阿木身上。

    笛声渐止。

    图额萨满的虚影,对着阿木的方向。

    极其庄重地…

    微微颔首。

    那是一个跨越了时空的认可。

    是一个守护者,对另一个守护者的…

    托付。

    然后…

    他透明的身影,连同手中虚握的、光芒彻底内敛的骨笛,一同化作无数点细碎的、散发着温暖微光的金色星尘。

    如同夏夜的萤火,又如同回归天地的精魄。

    轻盈地…

    无声地…

    飘散在抚慰万物的雨丝之中。

    融入了这片他曾经深爱、也曾因他而痛、此刻终于重归宁静的山谷。

    再无痕迹。

    “呼…”

    秦无涯那早已摇摇欲坠、布满裂痕的音波壁障,在失去攻击目标后,发出一声如同叹息般的轻鸣,彻底消散在清新的空气中。

    他那稀薄到近乎透明的魂体,在空中晃了晃,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地面坠落。

    “瞎子…接…接住爷…”他微弱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如释重负的调侃,“爷这身子骨…快散架了…”

    我一步上前,感知力如同最轻柔的网,稳稳托住他下坠的魂体光茧。

    入手的感觉冰凉、脆弱,仿佛一碰即碎。

    那柄陪伴他多年的断弦琵琶虚影,在壁障消散的瞬间,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玉器碎裂的“咔嚓”声。

    最后一丝灵光彻底熄灭。

    虚影如同风中沙砾,无声地溃散、消失。

    只剩下秦无涯那微弱的光茧,静静地悬浮在我的掌心。

    “琵琶…”秦无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空洞和茫然。

    祭坛下方。

    阿木艰难地用手肘撑起身体,坐在冰冷的泥水里。

    他浑身湿透,沾满泥浆和血污,狼狈不堪。

    但他的眼睛,却异常明亮。

    他怔怔地望着图额萨满消散的方向,望着那片重归宁静、只有雨声和自然之音的山谷。

    又低下头。

    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

    那里,曾紧握着祖传的兽骨护符。

    现在,护符已化作流光,融入了那支重获新生的骨笛。

    而骨笛…

    正静静地躺在不远处的祭坛石板上。

    笛身温润,图腾平和,散发着淡淡的、令人心安的灵光。

    仿佛只是沉睡。

    他沾满泥污的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伸出。

    一点一点地…

    挪向那支骨笛。

    指尖触碰到冰凉骨质的刹那…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如同血脉相连般的纯净共鸣,顺着指尖,瞬间流遍全身!

    温暖!踏实!带着脚下这片大地的厚重!

    阿木的身体猛地一颤!

    布满血污的脸上,神情复杂到了极点。

    有茫然,有沉重,有挥之不去的疏离…

    但最终…

    都化作一种无声的…

    承担。

    他沾满泥泞的手,稳稳地…

    握住了那支重获新生的骨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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