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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血与火

    第一声示警号角响起的时候,阿都沁便冲出了大帐。

    “什么动静?”他低喝一声。

    没人来得及答。远处突然炸响一声闷雷,不是天上的,是远处的营帐。

    “轰”的一声,接着又连续几声。

    西北方的营帐亮了亮,接着有火光燃起来。

    “殿下!”亲卫连滚带爬冲过来,“敌袭!”

    不用亲卫说,阿都沁已经知道了。

    没等他说话,紧接着又是两声炸响,是在另一个方向。

    “西梁山的汉狗?”

    他心头一紧,当即下令,“让狼旗、鹰旗往辎重营靠!亲卫营跟我去前营!汉狗火器凶,别跟他们远耗,贴上去砍!”

    “可是殿下,前营……”

    亲卫话没说完,阿都沁骂道:“少废话!”

    远处的火光越烧越旺,惊马嘶鸣穿透爆炸声。

    “备马!”他吼道,亲卫们手忙脚乱地牵马过来。

    阿都沁踩着马镫翻身而上,刚坐稳,突然想起什么,又吼:“我的刀呢?”

    帐帘被撞开,妇人抱着他的弯刀跑出来,脚下一绊,“扑通”摔在沙地上。

    弯刀掉在旁边,发出脆响。

    阿都沁的火一下子上来了,扬手就想甩鞭子。

    “噗!”

    一声闷响打断了他。

    身边的亲卫往前一栽,重重摔在地上,后心插着一支箭。

    阿都沁的手僵在半空。

    还没等他反应,第二支、第三支箭接踵而至,“嗖嗖”从黑暗里钻出来。

    亲卫们瞬间倒下了三四个人,有人中了箭还在挣扎。

    “保护殿下!”一名亲卫嘶吼着扑过来,举盾挡在阿都沁马前。

    盾牌“哐当”一声被箭射穿,亲卫闷哼一声。

    阿都沁从马上滚下来,后背疼得龇牙咧嘴。

    他刚想爬起来,左臂突然一麻,像被毒蛇咬了口。

    低头一看,一支箭钉在胳膊上,箭簇没入半寸,血顺着甲片的缝隙往下淌。

    “操!”他骂了一声,伸手拔出箭来。

    箭头带起一串血珠,他捏着那箭簇在眼前晃了晃,突然僵住了。

    箭簇是三棱的,在火光下泛着乌光。

    这是……镇北军的箭!

    一股寒意顺着脊柱爬上来。

    镇北军?

    他们怎么会在这儿?

    西梁山的汉狗和镇北军勾搭上了?

    还是说……

    西梁山的两个千人队……

    难道……是栽在了镇北军手里?

    为什么?

    镇北军为什么会知道他要经过西梁山?

    又怎么会知道雁湖大帐的位置?

    西梁王和镇北军串通一气了?

    还是说,手下出了叛徒?

    究竟发生了什么啊啊啊啊啊?!!!!

    无数念头在脑子里撞,没等他理出个头绪,正面又传来箭矢破空声。

    黑暗里能听见马蹄声,大地都在颤抖。

    “防御!列阵!”

    几个百夫长嘶吼着,想把亲卫拢成一团。

    有个百夫长举着矛喊:“结盾墙!挡住他们!”

    “别列阵!”阿都沁一个激灵,大吼道,“散开!都给老子散开!几人一组!汉狗有火器,扎堆就是活靶子!”

    西梁山里,那如天雷一般的黑疙瘩,他永远都忘不掉。

    一声爆炸,就能带走好几条人命。

    即便是不死,也会被炸得血肉模糊。

    “愣着等死吗?!”阿都沁捡起地上的弯刀,“散开!跟他们周旋!谁他妈敢扎堆,老子先劈了他!”​

    话音未落,前方数百步传来“轰”的巨响,震得脚下的沙地都在颤。

    阿都沁猛地矮身,看见远处的营帐方向,碎片混着火星冲天而起,黑影在火里飞。

    是人的胳膊,还是战马的腿?

    他没看清。​

    紧接着是第二响、第三响,爆炸声咬着追过来。

    高大的帐篷挡着视线,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一片混乱。

    人在跑,在叫,在杀人,在被杀,在哀嚎。

    战马在嘶鸣,被惊吓到的畜生四散冲撞,不知撞翻了多少人。

    帐篷被震得哗哗响,木杆像骨头被生生撅断。有顶帐篷塌了半边,露出里面的景象:三个鞑子兵倒在地上,一个胸口炸了个窟窿,另一个的腿不自然地拧着,最后那个还在抽搐。​

    “啊——!”哭嚎声从火里钻出来,带着绝望的号啕。

    “带殿下走!”几名亲卫嘶吼着扑过来。

    为首的亲卫一把架住阿都沁的胳膊,另两人分左右拽住他,拖着往马圈方向冲。

    阿都沁已经懵了。

    他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们面对汉狗,向来都是想杀就杀,除了镇北军的几支部队还能挡上一二之外,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对手。什么时候汉狗莫名其妙变得这么厉害了?

    明明前段时间,他还在西梁城外,杀掉了上万汉狗……

    刚冲过两座帐篷,侧面突然炸响一声。

    气浪掀得阿都沁头皮发麻,身边的亲卫闷哼一声,血溅在阿都沁的脸上,滚烫。另一名亲卫拽着他往旁边滚,半身也都是血。​

    “别管我!”阿都沁想挣开,却被那亲卫死死攥住。

    这人是他带了五年的老兵,去年替他挡过一箭,此刻脸憋得通红,嘴里嗬嗬地响。​

    马圈的栅栏就在眼前,可战马也都惊了。

    数百匹战马在圈里横冲直撞,混着狂嘶。

    有匹战马前腿腾空,差点撞翻栅栏,缰绳缠在木桩上,越挣越紧,把木杆勒得咯吱作响。

    “殿下走啊!”​

    受伤的亲卫后背淌着血,一把将阿都沁往前推。

    他自己被惯性带得踉跄两步,闷哼一声吐出半口血。​

    阿都沁被推得趔趄着扑向最近的黑马,那马正烦躁地刨着地,见人靠近,扬头就咬。旁边两个亲卫眼疾手快,一人拽住马缰,一人用刀背劈向马臀,黑马吃痛,老实了片刻,阿都沁趁机踩着马镫翻上去。​

    “拉住!”亲卫们又拽过三匹战马,缰绳缠在手上,往圈外冲。

    刚挤过栅栏缺口,就看到中军王帐燃起了熊熊烈火。

    混乱中,阿都沁的黑马被惊马撞了一下,疯了似的往黑暗里窜。

    他死死攥着缰绳,胳膊上的伤口被扯得鲜血淋漓。

    身后的亲卫骑着另外三匹马紧随其后。

    阿都沁回头望去,火光越来越远。

    混乱被抛在身后,只有风在耳边呼啸,像无数死人在哭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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