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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 恶意

    京师戒严,九门关闭。

    御前侍卫们拎着水桶哗哗冲洗街道上的血迹,面露喜色。

    午门前跪满了大臣。

    蒋青云自然也在其中。

    虽然很不想跪,但毕竟现在自己还没加“魏王爵”、也没加“摄政王爵”,自然没资格幻想什么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巡视后宫的名场面。

    路长且阻。

    总结一下今儿带头镇压正蓝旗的过程,那就是四个字:酣畅淋漓。

    一旁跪着的鳌拜眉眼里都是满足。

    爽,今儿太爽了。

    被多尔衮压制了7年的怨气今儿终于出掉了一小半。

    “鳌兄,别笑了。”

    “蒋老弟你放心,一切罪责我来担。咱都是镶黄旗人,皇上肯定分得清胳膊肘内外。哈哈哈哈~”

    两侧肃立的侍卫们集体装瞎子,他们和鳌拜想法差不多,终于出了这口鸟气。

    ……

    顺治看到了街道的斑斑血迹,也看到了兵部那两扇朱漆铜钉大门的破损。

    “范爱卿,你去把涉案人等全部带来,朕要挨个询问。”

    “遵旨。”

    首先是兵部的人。

    “回皇上,是正蓝旗人先冲击兵部,砸兵部大门,五城兵马司是后来才到的。”

    “间隔多久?”

    “大概半柱香。”

    然后是顺天府衙役。

    “回皇上,正蓝旗人非要冲击兵部,我们也拦不住。”

    “知道了。”

    最后是鳌拜。

    “皇上,正蓝旗太嚣张了,冲击六部,惊扰太庙。奴才和蒋御史实在气不过,这才出手镇压。”

    “如何镇压?”

    “兵丁们未曾使用刀剑利器,只以棍棒驱散。”

    “算你俩还有点脑子。”

    ……

    慈宁宫内。

    孝庄和顺治这对母子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执。

    “福临,这件事影响太坏,你必须严肃惩处鳌拜和蒋青云。就算不杀,也要流放。”

    “皇额娘,两黄旗乃朕亲领,这2人都是朕的忠臣!朕若重罚他们,岂不是寒了两黄旗将士的心?”

    “八旗制度是大清的根本,孰重孰轻?你明白吗?”

    “额娘的意思是朕要忍气吞声求团结?”

    “正蓝旗闹事也是事出有因!”

    “不管什么因,冲击六部是什么行为?是谋反啊!”

    望着暴怒的顺治,孝庄深吸一口气。

    缓缓劝说道:

    “福临,皇帝就是要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八旗内部一旦互相攻讦、互相敌视,咱大清就完了!你明白吗?”

    “皇额娘,自打辽东起,咱八旗内部自己人杀自己人的例子还少吗?大清亡了吗?不但没亡,还越活越好。朕其实很想提醒额娘,多尔衮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你~”

    孝庄感受到了来自儿子的深深恶意,眼眶微红。

    顺治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

    次日。

    太和殿早朝。

    顺治愤怒的声音响彻大殿。

    “正蓝旗冲击六部,狂悖至极,必须严惩。着三法司接手调查,抓捕该旗幕后策动之主犯。旗主多尼枉顾君恩,大逆不道,剥夺亲王爵位,贬为骁骑校。”

    “领侍卫内大臣鳌拜行事冲动,罚银100两,降为从一品,仍在御前行走。监察御史蒋青云以下克上,大胆妄为,罚银200两,暂卸五城兵马司指挥,但仍保留监察御史官职。”

    一脸晦气的洪承畴自己走了出来,扑通跪下。

    “臣有罪。”

    顺治目光冷冷。

    “你的确有罪,若不是你怎么会引起这场轩然大波。诸位爱卿,该如何处置洪承畴?各抒己见吧。”

    出乎意料。

    众人纷纷替老洪求情,亲王、郡王、尚书、侍郎无一不是~

    就连资格最老的郑亲王济尔哈朗也站出来说:“洪大人劳苦功高,偶有失误,稍加惩戒即可。”

    见殿下群情沸腾、满汉一心,顺治也不由得迟疑了。

    “那就降为兵部右侍郎,罚银1000两,继续留任。”

    洪承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多么希望被当廷削职为民。

    这帮同僚其心可诛啊,他们都害怕捧烫手山芋,所以不让自己倒下。

    ……

    散朝后~

    大臣们三三俩俩或回衙署,或去大栅栏消遣。

    从午门到正阳门,马车一辆辆驶过,不时有人掀开车帘观察路面,窥见隐隐血色,暗自惊呼蒋御史真四九城第一狠人也。

    光天化日,在帝国中枢镇压国族。

    啧啧~

    汉官们集体酸溜溜,满官们一部分心生钦佩,一部分对其恨之入骨。

    ……

    乾清宫。

    “宣太医院使吴庸进殿。”

    吴庸依旧一副伤员打扮,走路虚弱,一瘸一拐。

    “吾皇万岁、万万岁。”

    “免礼,赐座。朕听说了,你给宫人们种痘合计612颗,2人重症,3人轻症,其余皆无事。你的功劳很大。”

    “皇上过奖,其实也不全是臣的医术。”

    “嗯?”

    “臣自从接了这个任务后,压力很大,生怕对不起皇上信任。蒋御史曾和臣因南城种苗有过几次来往。他就给臣介绍一位在南城崇福寺挂单的云游和尚,为国祈福。这位大师忧国忧民,为了法事三天三夜不曾合眼,且事后还将酬金全部捐给了南城育婴堂。”

    “看来是一位得道的高僧呐!朕若有机会,当见一面。”

    正如吴庸所料,顺治很喜欢这个故事。

    ……

    “臣还有一事奏报。”

    “讲。”

    “经太医院医士勘治,昨日闹事的正蓝旗人共计轻伤330人,重伤95人,好在无一人死亡。”

    “五城兵马司下手还挺有分寸。”顺治挥手屏退左右,然后低声问道,“吴院使,其实朕有一事很是不解,同样是集体种痘,首批正蓝旗官佐为何毒翻了一半?”

    “这也正是臣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同样的方子,南城百姓无事,宫人也没事,为啥正蓝旗人就有事?”

    “会不会是洪承畴没学到精髓?”

    “绝无可能。臣的方子简单、明确、好懂。皇上可能不知,蒋御史找了一群卖大力丸的江湖游医都能吃透臣的方子。”

    “你的意思,有人在搞鬼?”

    “臣没有调查,不敢乱说。但,想来是有些蹊跷的。”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吴庸一瘸一拐地离开了乾清宫,看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御医不大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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