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李慕然!”
李伯至始至终站在一旁,观望着这些年自家儿子的变化,很遗憾,他的儿子似乎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冷血无情之辈。
他很失望,同时又懊悔当初不该抛下他一人。
王忠这个人,本性忠厚,虽被他家老爷所迫,但每每都同他打招呼,送点银钱,为的是幺妹,也算有情谊,帮他一下未尝不可。
“哦?”李慕然微微歪头,斜眼看李伯,漫不经心道:“你算什么东西?管我?”
说着,故意加大力气,挑衅般朝着李伯挑眉。
“速速松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倒是想见识一下你的不客气!”
李慕然松开禁锢的双臂,王忠瘫软如泥倒在地上昏迷过去,他迅速朝着李伯出难。
双方之间再次争斗不堪,李慕然本就受伤,自然而然落入下风。
李伯几拳如狂风骤雨,打得李慕然连连后退,一时不察,被李伯有机可乘,只一下,一掌打落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噗—”
李慕然捂着胸口处,这一掌震得五脏六腑剧痛无比,他感受嘴里的铁锈味,丝毫不惧,反隐隐兴奋起来。
“死!”
一个鲤鱼挺身,李慕然竟射出两道寒光朝着李伯而去,李伯皱着眉头,他自然是躲过去,目光顺着不远处地上两根银针,心下一沉。
他的儿子,居然是万李齐的人!
北疆的爪牙伸到锦衣卫!何等的讽刺!
叛国通敌之人,他家老爷自己就已经艰难说服自己,如今他唯一的儿子,也是北疆的走狗,他如何自处!如何对得起他那死去的媳妇!
一息间,李伯似乎是下定决心,他深吸一口气,踱步至李慕然身边,抬脚就是一下,正中红心,猝不及防。
李慕然试图压制喉间的腥甜,他喉咙顾涌几下,满眼厌恶盯着他爹,终究抵挡不住愈发喷涌而出的鲜血,一股脑地吐在地上。
紧接着,他眼睁睁地看着李伯拾起王忠断掉的半个剑刃,步伐稳重地,朝着他一步一步走来。
他要干什么?
他想杀我?!
得到这一认知,李慕然不可置信,他抬眸,正巧对上李伯坚毅不拔的神色,心底悲凉万分。
无人得知他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真的恨死李克这个薄情寡义的小人!
“你为什么偏偏是万李齐的人!他是谁你当真不知吗?”
李伯不忍直视李慕然眼底疯狂堆积起来的恨意,他深知自己这些年不管不顾,让儿子唾弃,厌恶,恨自己情理之中,不禁想给他一个机会,亦或者想从他的口中得知为何当万李齐的走狗。
万李齐是个令人琢磨不透的人,他是真正的视人命如草芥,任何人都能够成为他的棋子,手段狠厉,令人叹为观止。
“关心我?”李慕然可笑地看着李伯眼底的一闪而过的担忧,他恶狠狠的朝着李伯的方向吐了口带血的沫子,不屑一顾道:“要杀要剐,随便你!我不会告诉你半分!”
自从面前之人抛妻弃子,他娘很快殒命,年轻尚小的他如何在这世间苟活下来,为了充饥,别人吃剩的半个包子他都要去和野狗争抢。
冬天天冷,他满手满脚冻疮,为了不被冻死,他与狗为伴,只能睡在桥洞下。
他受够这种每天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暖的日子,干脆开始偷钱,刚开始总是会被人发现,辱骂殴打一顿算是轻的,渐渐地,他偷钱的技术开始成熟起来,和别人不小心碰撞到一起,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人的钱袋偷走。
十岁那年,遇到万李齐,他见他身着华丽衣裳,腰间佩戴贵重玉佩,举手投足之间透着“我是有钱人”的气息,故意装作卖货郎,不小心撞到他,偷走他的钱袋子。
原本以为他和其他有钱人一样愚蠢,殊不知,自己拐个弯的功夫,便被他一手抵押在墙上。
至今,自己都记得万李齐一边悠闲自在地扇着扇子,一边轻笑道:“敢从我身上偷钱,胆子不错,这模样也不错,小子,有没有兴趣当杀手?”
他一开始并不愿意,可一听说被他训练过的杀手,神出鬼没杀害目标不会有人发现,就算发现,也有他兜底。
自己一心想高调杀了李克,奈何不会武功,因此,同意了。
谁曾想,到头来,仍旧以失败告终。
眼见自家儿子不肯说,为了斩草除根,李伯拼命地压下心中的那份悲切,紧攥着手中的剑刃,当下用尽全部的力气,致命一击。
“叮”一声敲击,断一半的剑刃不知被什么东西再次折断,剩下的部分堪堪划过李慕然的鼻子。
剑刃划落的微风,拂起打斗散落的发丝,李慕然紧紧盯着李伯身后陡然出现的万李齐,眸子里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我说李管家,我的人在你府上丢了,不帮我找,反而在这上演父杀子的戏码?”
万李齐漫不经心地走向他们,手中的药粉随之散出,落在其他锦衣卫的身上,顿时无力晕倒过去。
“万李齐!北疆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
李伯及时屏住呼吸,他眯了眯眼睛,颇为不忿。
“哈?”万李齐嗤笑一声,他用看白痴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李伯,接着可惜似的摇头,“赵德庸是废物,他的身边人果然是废物!”
“他都投靠我们北疆了,你身为他的得力干将,怎么心还在北凉啊!”
“既然这样,我们可要不起随时随地的叛徒!”
话音刚落,万李齐充斥漫不经心的眸子陡然一缩,折射出浓烈的杀意,一根银针呼啸而来,猝不及防地刺穿李伯的额头。
李伯来不及说一句话,睁着眼睛与李慕然瞪得双圆的眸子对视上。
他从未对自己的儿子说声抱歉,今后也说不了了。
在看到李伯身体倒下的那一刻,李慕然的喉咙像是被无数双手扼住,他明明大仇得报,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酣畅,相反很迷茫。
他卸下全身力气,背弓着,失血过多令他眼前开始发黑,想不出个所以然便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