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山林的雾霭,是被鬼臼狱龙皇的鳞爪生生撕裂的。
这头虞蓬空自幼缔结契驭的武兽,身躯蜿蜒如墨玉铸就的山脉,覆着层层叠叠带着骨刺的龙鳞,每一片鳞甲边缘都流转着暗紫色的幽光,像是凝结了万古的幽冥寒气。龙角峥嵘,直指天穹,角上盘踞着几道深黑色的雷纹,那是它渡过三次天劫后留下的印记。此刻它正展翼翱翔,遮天蔽日的龙翼扇动间,卷起的罡风将下方翻腾的云海搅出巨大的漩涡,发出沉闷如雷鸣的声响。
龙脊之上,架着一座以千年沉水木打造的简易坐榻,榻上铺着雪白的狐裘,暖意融融,隔绝了高空的凛冽寒气。虞蓬空盘膝而坐,一身月白道袍随风猎猎,墨发以一根玄铁簪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眉眼清隽,神色淡然,指尖捻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符,符篆上的纹路微微发亮,正与鬼臼狱龙皇的气息遥遥相契,掌控着飞行的方向与速度。
在他身侧,和栎正不安分地坐在那里,一身粗布短打,肌肤是常年习武练就的古铜色,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锐气与莽撞。他双手捧着一个巴掌大的赤色小鼎,鼎身刻着繁复的山海图腾,鼎口氤氲着淡淡的赤色雾气,隐约有灼热的气息从中逸散而出,正是那枚得自云海山林深处的山海焰。
这山海焰并非凡火,乃是上古时期山川精魄与地心之火交融而生的灵焰,若是能炼化入体,化为丹火,便是踏入丹道宗师之境的敲门砖。自得到这枚火种,和栎便日夜摩挲,连做梦都想着将其炼化,此刻身在高空,四周罡风浩荡,天地灵气较之地面浓郁数倍,他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一股冲动猛地冲上头顶。
“蓬空哥!”
和栎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盖过了龙翼扇动的轰鸣。他猛地站起身,赤鼎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眼神亮得惊人,像是有两簇小火苗在里面跳跃,“你看这高空灵气多盛,鬼臼大哥的龙威又能震慑四方杂祟,我现在就吞服这山海焰,趁机炼化它,岂不是正好?”
话音未落,他便抬手就要去掀那赤鼎的鼎盖。鼎盖刚被掀起一道缝隙,一股滚烫的热浪便喷涌而出,瞬间将他额前的碎发燎得卷曲,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带着硫磺味的灼热气息,连身下的沉水木坐榻都发出了轻微的噼啪声,像是要被这温度烤焦。
“住手!”
虞蓬空的声音陡然响起,清冷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抬眼,指尖的玉符微微一颤,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便涌了过来,稳稳按住了和栎的手腕。
和栎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的兴奋之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不解。他转过头,看着虞蓬空,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蓬空哥,为何拦我?这山海焰在鼎中存放越久,灵气便越散,此刻炼化,正是绝佳时机啊!”
虞蓬空缓缓松开手,指尖在玉符上轻轻一点,那玉符便飘了起来,悬在赤鼎上方,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冰蓝色光晕,将那四溢的热浪压了回去。他看着和栎急切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声音放缓了几分:“和栎,你性子还是这般急躁。山海焰乃上古灵焰,岂是你想炼化便能炼化的?”
和栎悻悻地放下手,却依旧不甘心:“我知道它霸道,可我这些年苦修锻体诀,肉身早已远超同阶修士,难道还扛不住这火焰的灼烧?”
“扛得住一时,扛不住一世。”虞蓬空指了指那赤鼎,目光深邃,“你可知这山海焰的霸道之处?它并非寻常火种,内蕴山川精魄的厚重与地心之火的暴戾,二者交融,刚猛无匹。你若贸然吞服,火焰入体的瞬间,便会如同万千钢针穿刺脏腑,以你如今的肉身,的确能勉强支撑片刻,可一旦火焰开始侵蚀你的经脉,你要如何抵挡?”
他顿了顿,见和栎面露思索,便继续道:“再者,炼化山海焰,绝非只靠肉身强悍便可。这火焰生于山海之间,与天地自然相连,你若想将其化为己用的丹火,便需以相应的灵材引导,否则火焰只会在你体内横冲直撞,最终要么撑爆你的丹田,要么化为顽火,蛰伏在你经脉深处,日后每逢修炼,便会引火烧身,让你痛苦不堪。”
和栎的脸色渐渐变了,他低头看着怀中的赤鼎,原本眼中的炽热,慢慢被后怕取代。他并非愚笨之人,只是被炼化丹火的渴望冲昏了头脑,经虞蓬空这般一提醒,才想起古籍中关于上古灵焰的记载——那些贸然炼化灵焰的修士,下场往往极为凄惨,要么身死道消,要么沦为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