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的休整时间,对于富金山这片血肉磨坊般的战场来说,既漫长又短暂。
徐虎的装甲团驻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柴油味和汗臭味。
士兵们像蚂蚁一样爬上爬下,将一桶桶油料灌进坦克的油箱,将一箱箱炮弹塞进弹药架。
“快点!都给老子快点!”徐虎扯着嗓子吼着,他自己也没闲着,正拿着一块破布,用力擦拭着自己那辆T-34的炮管,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一个年轻的坦克兵一边搬着炮弹,一边气喘吁吁地问旁边的老兵:“班长,你说军长到底是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铁王八的?还有天上的飞机,比小鬼子的还厉害,我咋觉得跟做梦一样?”
老兵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你管那么多干啥?军长自有军长的门道,咱们袍哥人家,不拉稀摆带!你只要知道,跟着军长,有肉吃,有鬼子杀,就够了!”
年轻的士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干活的劲头更足了。
另一边,步兵阵地上,士兵们正狼吞虎咽地啃着干粮。
有的在擦拭自己的步枪,有的在给战友包扎伤口,还有的,靠在战壕里,抓紧这宝贵的时间打个盹。
他们的脸上满是疲惫,但眼神里,却燃烧着一种奇异的光。
那是一种被胜利和希望点燃的火焰。
而在数百里外的武城机场,二十架银白色的零式战斗机刚刚降落。
地勤人员蜂拥而上,加油、挂弹,动作娴熟而迅速。
王海从驾驶舱里跳下来,腿还有点软,但精神却亢奋到了极点。
他一把抓过地勤递来的水壶,咕咚咕咚灌下大半。
“爽!太他娘的爽了!”他抹了把嘴,对着身边的战友们大喊:“刚才你们看到了吗?小鬼子的高射机枪就跟滋水枪一样,根本够不着咱们!”
“哈哈,我刚才一个俯冲,就把鬼子的一个炮兵阵地给端了!那爆炸,跟放烟花似的!”另一个飞行员眉飞色舞地比划着。
他们这群原本默默无闻的飞行员,今天一战成名,成了整个战场的焦点。
他们手中那本朱豪亲手编写的《零式战机简易操作手册》,此刻已经被他们当成了圣经一样供奉起来。
……
与此同时,板垣征四郎的指挥部里,气氛却如同冰窖。
“你说什么?朱豪的部队……停止了进攻?”板垣征四郎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来报告的参谋。
“哈依!”那名参谋哆哆嗦嗦地回答,“他们……他们非但没有后撤去迎击第十三和第十六师团,反而……反而在原地休整,看样子,像是在准备下一次进攻!”
“八格牙路!”板垣一脚踹翻了身边的桌子,茶具摔了一地。
他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朱豪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
他已经被两面夹击,后路都被断了,他不跑,竟然还想吃掉自己的第五师团?
他疯了吗?
“师团长……”参谋长新井石根的脸色惨白如纸:“朱豪此人,狡诈如狐,勇猛如虎,绝不能以常理度之。他敢这么做,必然有所依仗。我们……我们还是先撤退吧,保存实力,再图反击。”
“撤退?”板垣的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他一把揪住新井石根的衣领:“我的第五师团,帝国的钢军,被一个支那军阀打得要主动撤退?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放?让帝国的脸往哪里放?”
他已经赌上了全部,现在收手,就意味着满盘皆输。
“可是师团长……”
“够了!”板垣甩开新井石根,喘着粗气:“朱豪一定是在虚张声势!他的部队经过连番激战,必定也已是强弩之末!他这是在赌,赌我们不敢再战!”
他走到指挥部中央,拔出自己的指挥刀,刀锋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传我命令!师团部所有参谋、卫兵、文书,全部拿起武器!到前线去!”
“命令各联队,收缩兵力,死守指挥部!告诉我们的勇士们,天皇陛下正在看着我们!”
“我要在这里,等着朱豪!”板垣的声音充满了疯狂的决绝:“我要让他知道,我第五师团的阵地,不是那么好占的!我要让他为他的狂妄,付出血的代价!”
新井石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师团长已经彻底疯了。
就在这时,天边再次传来了那熟悉的,如同死神镰刀划破空气的引擎轰鸣声。
二十架银白色的战机,如同盘旋的鹰群,再次出现在了第五师团的上空。
紧接着,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
八十辆坦克组成的钢铁洪流,裹挟着数万名嗷嗷叫的41军士兵,如同地狱里涌出的怒涛,朝着板垣征四郎最后的防线,发起了最后的,致命的冲锋。
……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
富金山,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而血腥的钢铁磨坊。
“轰!”
徐虎座下的T-34坦克炮口喷出愤怒的火焰,一发76毫米高爆弹精准地砸进日军一个还在负隅顽抗的碉堡。
剧烈的爆炸将整个碉堡掀上了天,混凝土碎块和残肢断臂混杂在一起,如同天女散花般落下。
“给老子碾过去!”徐虎探出半个身子,挥舞着手里的驳壳枪,声嘶力竭地吼着。
他的脸上、身上,溅满了不知是敌人还是战友的鲜血,整个人看起来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坦克的履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碾过还在冒烟的废墟,碾过日军士兵扭曲的尸体。
就在这时,侧翼的阴影里,三个抱着炸药包的日军士兵,嘶吼着“天闹黑卡板载”,疯了一样冲了出来。
“哒哒哒哒!”
坦克上的同轴机枪及时发出了咆哮,密集的子弹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两个鬼子打成了血肉模糊的筛子。
但第三个鬼子,却借着同伴身体的掩护,奇迹般地冲到了坦克侧面。
“轰隆!”
一声巨响,徐虎只觉得脚下的坦克猛地一震,一股巨大的冲击波让他差点从炮塔上摔下去。坦克的左侧履带,被硬生生炸断了。
“狗日的!”徐虎骂了一声,耳朵里嗡嗡作响。
但他没有丝毫慌乱,立刻通过喉部送话器吼道:“三号车!左前方三十米,机枪火力点!给老子敲掉它!我们掩护!”
失去动力的坦克变成了一个固定的炮台,炮塔转动,继续朝着远处的日军阵地喷吐着死亡的火焰。
这样的场景,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都在上演。
吴亮的144师,已经和日军绞杀在了一起。刺刀、工兵铲、枪托,甚至是石头和牙齿,都成了夺命的武器。
“操你妈的小鬼子!”吴亮一脚踹开一个试图用刺刀偷袭他的日军士兵,反手一枪托,直接将对方的脑袋砸得开了瓢。
红的白的溅了他一脸,他却毫不在意,抹了一把脸,抓起一支从地上捡来的三八大盖,拉动枪栓,对着另一个冲上来的鬼子军官就是一枪。
子弹穿透了那名日军少佐的胸膛,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绽开的血花,缓缓倒下。
“师长!您胳膊流血了!”一个警卫员冲过来,焦急地喊道。
吴亮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左臂被弹片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
“流个屁的血!这点伤算个球!”吴亮一把撕下身上的军装,胡乱地在胳膊上缠了几圈,咧开大嘴笑道:“弟兄们!给老子杀!今天咱们就把这帮畜生全留在这儿,给死去的袍泽下酒!”
“杀!”
144师的士兵们如同被注入了兴奋剂,嘶吼着,冲锋着,将日军的防线一寸寸地撕裂、吞噬。
而在日军的阵地上,则是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