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韩烈瞳孔骤缩,呼吸瞬间停滞。
他原本以为,之前赵诚展露的气势已是血衣军的全部,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之前那恐怖的军威,竟然只是血衣军收敛后的模样!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韩烈的心脏狂跳,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这到底是什么队伍?
我找的那些旧部,真能打得过他们?”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在他心底蔓延,可很快,他又强行镇定下来.
城门外还有列人城近七成的百姓,赵诚就算再狠,也不敢真的对这么多子民动手!
他一定是在吓唬人,想逼百姓让开道路!
不止韩烈这么想,下方的百姓大多也抱着同样的念头。
他们之前见赵诚对地主“妥协”,本就认定了他不敢轻易动粗.
如今听到“尽屠之”,只当是虚张声势。
再加上他们不敢直视血衣军,没注意到那些士兵眼中的杀意,依旧在原地叫嚷撒泼。
“尽屠之?果然是魔头!这是要屠城啊!”
“我就知道,他根本不是为了百姓!就是想抢我们的田地,杀我们的人!”
“这样的人怎么配当列人城的封君?一上任就想屠城,秦王真是糊涂啊!”
“别以为你们是军队我们就怕了!列人城有老爷们护着,你们敢动我们一根手指头试试……”
嗤!
一声尖锐的利刃入肉声,骤然划破了喧闹。
说话的人突然感觉一股热流洒在了脸上,他话头一停,一脸茫然的摸了一把脸,却是一手的猩红鲜血!
他心中咯噔一下,扭头一看,一名同伴已经身首异处。
而那雷鸣般的马蹄眨眼之间,已经到了近前。
当下整个人傻住,茫然看着寒芒闪过,而后眼前黑掉。
诸多后方的百姓也惊觉不对,这马蹄声太急太重,几乎踩到头上来了。
他们抬头一看,只看到一片血光,杀气如潮。
尸体和鲜血……
许多百姓瞬间浑身冰凉,再被那滚滚杀气一冲,当时吓得脸色大变,屎尿齐出。
更有甚者眼前一黑,吓晕了过去。
反应快一点的,紧跑两步,扑到了一边。
反应慢一点的,就这么晕倒在了铁蹄之下,被无所顾忌的踩成肉泥。
“口口声声喊我魔头血屠,你们也没把血屠当回事啊……”
赵诚施施然随队伍前行,鲜血宛若为他铺就得红毯,迎他入城……
直到死到临头,这些列人城的百姓才终于收起了之前的侥幸心理和有恃无恐,不再高喊“魔头”。
而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拼命朝着赵诚的方向磕头,声音里满是绝望的哀求。
“武威君,饶命啊!我们是你的子民啊!”
“君上,我们一时糊涂,被人蛊惑了,放过我们吧!”
“君上,求您开恩……啊!”
最后的求饶声被利刃入肉的声音打断,赵诚却对这一切视若无睹,连余光都懒得给那些跪地的人。
机会早就给过他们了。
当初他问谁在阻挠新政,他们沉默。
他点名找地主,他们还在侥幸。
是他们自己没把握住,既然选择了站在他的对立面,那就该有赴死的觉悟。
他坐在马上,不疾不徐地朝着城门内行进,目光却始终落在城头,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在等,等城头上的人忍不住,把那些藏在暗处的赵军旧部,主动送到他眼前来杀。
此时的城墙之上,早已没了半分之前的镇定,豪绅贵族们像没头的苍蝇般乱作一团。
李嵩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像筛糠,连站都站不稳,全靠身边的家仆扶着才没瘫倒在地。
他眼神涣散,嘴里反复念叨着:“糟了糟了!他真的开始杀百姓了!那可是列人城近半的百姓啊!他说杀就杀,根本毫无顾忌!”
王仲更是发了疯似的冲到韩烈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指甲几乎嵌进韩烈的肉里,双眼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怎么会这样?韩烈!你不是说他一定会有所顾忌吗?你管这个叫做有所顾忌?!”
更有人绝望地靠在城墙上,面如死灰,声音里满是崩溃,“这是个疯子!他根本就不在乎百姓,也不在乎什么封地!
我们用百姓的命根本要挟不了他!”
“他连自己封地的子民都敢屠,我们要是落到他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怎会如此?他真就一点不顾及秦王的想法吗?这封地可是他打下赵国全境才换来的啊!他怎么敢这么肆无忌惮?”
韩烈双眸失神,整个人僵在原地,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眼前的结果。
在他的认知里,无论是名将还是枭雄,好不容易获得如此大的军功、得到封君的恩宠,定会殚精竭虑地治理封地,半点错误都不敢犯。
毕竟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
可赵诚倒好,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就直接下令屠杀所有拦路的百姓,仿佛这些人的性命在他眼里,不过是路边的野草,拔了就拔了,根本无足轻重。
韩烈一直以来的胸有成竹和从容不迫,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茫然和不知所措。
这样愣怔了片刻,他猛地甩开头脑中的混乱,眼底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狠劲,咬牙道,“不管如何,他也不过带了一千多人而已!”
“既然他敢屠杀百姓,那百姓奋起反击就是合情合理!”
“发信号,让赵齐动手!”
对韩烈来说,他要对付的从来都不是秦国,而是赵诚。
只要能把“百姓反击”的名头坐实,就算杀了赵诚,秦国也没法怪罪。
毕竟是赵诚先屠杀百姓,有错在先。
咻!
一支燃烧的火箭划破长空,精准地落在城外的草垛上。
干燥的草垛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滚滚黑烟直冲云霄,在天际划出一道醒目的信号。
列人城附近的山脉中,盔甲碰撞的清脆声响、马蹄焦躁踏地的沉闷声响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凝重。
仿佛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只等着箭离弦的那一刻。
一名斥候快步跑到赵齐面前,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几分兴奋,“将军,探查清楚了!这一次赵诚只带了一千多人来,方圆几十里内,连半个伏兵的影子都没有!”
赵齐闻言,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手中的长戈在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才一千多人,还真是托大啊!
莫不是以为赵国亡了,就没有能治他的人了?
真把这列人城当成他的囊中之物了?”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士兵,声音陡然提高,满是煽动性,“兄弟们!赵诚这竖子,靠着秦国的势力欺压我赵国遗民,双手沾满了我们同胞的血!
今日咱们就替天行道,斩了他!复国大业,就从今日开始!”
“斩赵诚!复赵国!”
“斩赵诚!复赵国!”
士兵们瞬间沸腾起来,甲胄碰撞声里混着粗重的呼吸,眼中满是战意。
因亡国而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被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