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一柄断剑横空而至,精准架住了致命一爪。
独孤求败不知何时已来两人身侧,面色惨白如纸,嘴角不断溢出污血,但握剑的手却稳如磐石。
“你的对手…是我!”
“行将就木,你能拿我怎样?送你上路,玄阴九变!”
完颜娄室一声厉喝,骤然分化成九道,从四面八方同时攻向独孤求败。
独孤求败以断剑相迎,剑招看似缓慢,却总能后发先至。
待到一剑荡开完颜娄室,他忽然闭目凝神,双手握住剑柄,立于胸前。
“无尘无相,剑心唯我……”
刹那间,江风骤起,独孤求败头顶青丝,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霜白。
断剑骤然迸发出刺目青芒,震颤出清越的嗡鸣。
江面沸腾,无数水珠腾空而起,每一滴都化作锋利剑芒;
狂风呼啸,卷起漫天船体碎片,每一片都附上凌厉剑气;
就连火光下映射的尘埃,都在此刻凝聚成微小的剑形!
天地万物,皆可为剑!
完颜娄室脸色剧变,身影急速后退,却见独孤求败剑指轻抬——
斩——
万千剑光再一次化作如星河倾泻,瞬间将完颜娄室身影尽数吞没!
在那万剑正中间,独孤求败若谪仙下凡,断剑剑芒暴涨三丈,整个人与剑合而为一,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青色虹光!
这一剑,已臻‘无招’之境!
这一剑,已达‘无我’化境!
剑光过处,天地失色。
完颜娄室保持着惊骇的表情,眼睁睁看着青光透体而过。
哗啦——
他颤抖着抬起手,想要触碰胸口的断剑。
却在抬手的一刹那,身体如同破碎的琉璃,化作无数晶莹的冰晶,随风飘散在天地之间。
这一剑太快,快到他根本来不及使出任何后招!
“原来…这才是…天下第一…”
这座山,他费劲心思,最终也没能翻越过去!
扑通——
独孤求败的身躯,重重地摔在甲板上!
这一剑使出,他已是昏昏迷迷,嘴角露出释然笑意!
李陈二人慌忙上前,却见独孤求败左臂上七道黑线如毒蛇游走,正疯狂向心脉窜去。
此刻,普智禅师已从舱内爬出,看到眼前景象,枯瘦的手指迅速点向独孤求败周身大穴。
“阿弥陀佛!”
“大师,可有解救之法?”
普智禅师双掌合十,口中默诵佛经。
他掌心泛起淡淡金光,缓缓按在独孤求败心口。那七道黑线遇到金光,顿时如毒蛇般扭曲挣扎。
老和尚额上汗如雨下:“此毒已与心脉相连……老衲,只能暂时压制!”
陈柚忽的想起什么,急道:“有个人,能救前辈!”
正想把话说下去,江面上骤然响起震天的号角声。
原来,韩世忠率领水师,大破黄天荡内的金兵。
但自接战以来,他心中便隐隐不安,总觉得战事进展有些太过容易。
“报!”
副将快步上船:“此役共歼敌五千余人,俘获战船三十余艘。”
韩世忠猛地转身:“可有金兀术踪迹?”
“尚未发现。”
不对!
韩世忠目光扫过江面稀稀落落的残骸。
十万大军,怎会只有这点痕迹?
他忽然想起什么,正要喝令。
一骑探马飞驰而来,站在岸边遥遥禀报:“金兀术主力掘开老灌河,九万大军已连夜绕出黄天荡!”
韩世忠一拳砸在船舷上:“好个金蝉脱壳。传令全军,立即追击,绝不能让这头豺狼逃了!”
刹那间,战鼓雷鸣,号角连天。
水师战船调转方向,千帆竞发,破浪疾驰。
李进、陈柚相视一眼,彼此眼中俱是凝重。
“禅师,劳你照应独孤前辈,晚辈有要事去见韩元帅!”
普智禅师应了一声,二人已携手登上小船,摇桨朝着韩世忠的战船追去。
这边韩世忠令旗挥动,正准备率军追入老灌河,忽听江面有人高呼。
循声望去,只见一叶扁舟破浪而来,船上二人正是李进与陈柚。
“放绳梯!”
待二人登船,韩世忠先施一礼:“多谢诸位相助,词斩过后,本将必定……”
李进抱拳一礼,打断韩世忠:“将军可是要紧老灌河?”
“正是!”
“万万不可!”
陈柚同时上前一步:“我们截获金人密报,他们已在老灌河上游设下埋伏。若将军贸然追击,恐遭不测。”
李进、陈柚两人在小船上已打定了主意。
虽说此举可能引起蝴蝶效应,但看着江面上整装待发的数千水师将士,想到他们若中埋伏必将全军覆没,二人终究不忍坐视不理。
再说,金兀术已经逃走。此时道破天机只为救人,应当不会出太大差池。
韩世忠眉心拧成一个‘川’字:“可若不去追击,金兀术九万大军岂不……”
“圣旨到!”
遥听一声高喝,一艘快船破浪而来,船头立着一名黄门太监,手捧明黄卷轴。
韩世忠连忙整肃衣冠,率领众将士跪接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金兀术被围,深感欣慰,来日必御驾亲征,北定中原。韩卿务必扫荡残敌,切勿放走……钦此!”
韩世忠双手接过圣旨,眉头紧锁:“臣领旨!”
李进与陈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这圣旨来得太过蹊跷,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
最重要的,圣旨的内容,完全不符合赵构的‘人设’!
“将军,此事恐怕……”
李进刚要开口,却见韩世忠抬手制止。
“圣命难违。传令下去,挥师老灌河!”
“将军,且慢!”
梁红玉捧着一副羊皮地图,快步上前:“连夜大战,将士疲惫。若金兵真在老灌河设下埋伏……”
韩世忠盯着地图上的标识,眉头越皱越紧。
老灌河内处处浅滩,正是最适合设伏的地点。
但圣旨在此,若不遵旨……
何况,金军同样人困马乏,如此放弃,实在不舍!
李进灵光一闪,忽然想到那夜嘉兴所闻,扬声喊道:“汪相!”
传旨的太监脸色微变,偏头就往来路看去。
李进看在眼里,纵身上前,一把揪住那太监衣领:“好哇,汪伯彦这个卖国贼,许了你什么好处。”
他本来已想了许多后手,怎料那太监完全经不起恐吓,战战兢兢跪倒:“杂家……杂家只是听从汪相安排,实在不知情啊!”
韩世忠脸色铁青,一把抓起圣旨撕得粉碎:“带下去,严加拷问!”
梁红玉按住丈夫颤抖的手臂:“当务之急是应对眼前危局。老灌河去不得,但也不能就此退兵。”
李进指向地图一处:“将军请看,金军既要设伏,主力必在老灌河。我们何不反其道而行,直取他们空虚的北岸大营?趁机收复镇江防线!”
韩世忠、梁红玉对视一眼。
“此计妙啊!”
“传令,转道镇江!另派斥候,知会岳将军!”
——
三个月后,襄阳城外新开了一家小酒肆。
掌柜的是个中轻汉子,柜上永远摆着一柄断剑。
偶有江湖豪客醉酒闹事,只见掌柜的屈指轻弹剑鞘,闹事者便如遭雷击,踉跄退去。
有人说曾见掌柜得在月下练剑,剑招朴实无华,却暗合天道。
更奇的是,每至杏花开放时节,掌柜的必歇业三日,归来时衣襟上总带着淡淡酒香。
……
许多年后,几个孩童在酒肆的废墟中,挖出一个锦盒。
盒子里只有几块碎银,一封信笺。
“我孑然一身来到这世上,无儿无女,唯有剑道相伴终生。自幼习剑,二十岁名震江湖,三十岁快意恩仇,四十岁后横行天下。原以为自己无敌,便可拯救苍生。”
“直到那年杏花微雨,遇见两对少年。后来才知,剑再利,斩不断人间疾苦;武功再高,抵不过庙堂一言。”
中间一段,被水汽晕染,已无法辨认。
“盒中碎银,不妨取走,打一壶好酒。敬这江湖,敬那些错过的人,敬我们终将放下的执念。”
孩童面面相觑,继而争抢着碎银,任由信笺落在泥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