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那女鬼之前,来的路上,楚宁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如今实力镇压一个江清悦而言,不费吹灰之力。
可镇压死了她又能代表什么?楚宁心结并非是江清悦对他们的叛变,叛变者斩杀即可。
而是她口中所谓的不公平,口中所谓的天地不公,觉得自己当年并非进入天玄宗而是进入了太玄宗,拜入了苏婉卿的门下。
方才推演,楚宁俨然已动用了光阴长河之力营造幻境,他不过是让江清悦回到了十三年前,可发生的一切都是按照自身选择在光阴长河之内发生。
某种意义而言,就是现实!
你觉得天地不公,我告诉你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术非极致而在法,让你有了本该属于你的人生,看看你最后又会做出何种选择。
可你既然选择了突破圣境,拿出了压抑自己心中的本心去选择杀人夺法,那这场光阴长河的试心居就已经结束了。
那她就是必死之局,无论何种方式,让你拥有了人人羡慕的一切还会做出当时的选择,这样的人不可能有机会留下。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当漆黑龙气彻底吞噬沾染在楚宁身上的血液和地面上的无头尸体时,这一幕才被天下人所看到,也被那些域外的观察者所看到。
按理说杀一个江清悦似乎用不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楚宁感受此身变化,轻微抬手便已具空间之力,眼下望着面前的一颗参天大树,缓缓抬头,意念所在空间手段所在,猛然实握!
刹那间便见那树木被直接绞杀为粉尘,空间压缩之法所施展空间绞杀,即便如今楚宁刚刚感悟到,施展出来的强度都是天象所不能比肩。
大境界上,他的体魄已到达了一个很高的层次,如今是反哺。
当你认为一个人必杀,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她都有着你去斩杀她的理由,不论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楚宁缓缓起身,便是察觉到一道身影以极快速度赶来,以破空手段自天玄宗方位杀来!
并非封鸣和叶静玄,而是另外一人。
一剑陡然杀至,一袭白衣女子长剑刹那间直刺楚宁双目,毫无留情,没有任何留手!
女子姿容不凡,是和苏婉卿叶静玄孟依然一般同在绝色榜上的人物,自楚宁离开人域,地玄宗余鸿余清涯身死,此女便是接过了破烂不堪的地玄宗,硬生生以女子之身扛住地玄宗大厦将倾之势,甚至一度有复兴之像。
只是那凝聚七境巅峰一击,以仙剑刺来的一剑,却是连楚宁眼眸都不曾伤到半分!
余清璇身披麻衣举孝帘怒目,刹那间空间崩碎齐齐攻伐而来:“你这般人,如何享的起万人敬拜,如何配做真龙,你早该死在此处!”
楚宁纹丝未动,任由女子倾尽手段出手,可实力之差近乎天壤之别,犹如幼子举拳对上沙场百战的大将,毫无任何胜过的可能性!
可余清璇仍然出手,瞬息之间便已攻杀无数次,倾尽道法!
却不过蜉蝣撼树
唯见周边数十里处已被荡平,可楚宁仍在中间。
“余清璇,你我也是第一次见面吧。”
至少往日,楚宁只是听过,并未真的见过余清璇。
但她哥哥怎么死的楚宁很清楚。
此刻观察的无数人,便是想起什么,天玄宗大殿之上,那代表儒家出面的老院长坐在文圣身旁,随手便是一道推演而出的过去景象。
杀人者,楚宁!
众人皆是面色平静,天玄子见此笑道:“此女命不该绝,有绝世之姿,可分明不该今日拦路,怕是凶多吉少。”
一个七境,和一个大帝传人?
你怎么打,你凭什么打?
难道不是必死?
唯独文圣抚须而笑,眼神中多出了几分神采。
唯独是他看出来,此女是楚宁心结之一,楚宁或许从未见过余清璇,可清楚对方对他的仇怨,杀父弑兄之仇不共戴天,即便没有任何机会,还是去了。
如果余清璇不去,楚宁这心结就结不了。
换言之,余清璇只是一个人,被斩杀的地玄宗宗主余鸿和道子余清涯也只是一个人。
就像是楚宁所斩的那些存在,不论人还是妖,心结所在便是他们的家人如何去想。
无情者当然不会顾及,可帝心在此,此心才是他被龙君认可的关键,或者说如今的龙君,或许也在看,即便它已经陨落,可仍然给楚宁留下了这么一个心结。
众人视线中,余清璇终于无力,灵气被彻底用光的那一刻,仿佛也是心气被抽干。
任何的努力,任何的准备,都撼动不了对方一丝一毫。
绝望和悲愤涌上心头,余清璇望着面前毫无任何变化的楚宁,嘴角露出苦笑,眼眶通红流出泪水。
“来此之前本宗便清楚,不论如何努力都不会是你的对手,但没想到,差距会大成这样。”
她瘫倒跪在地上,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无非她身死地玄宗尽灭,从今往后除名,千年之后,甚至知道地玄宗的人都不会有。
楚宁望着这一幕,好似看到了自己和苏婉卿的过往,面对人域六宗追杀犹如过街老鼠一般,面对不公也仿佛蜉蝣一般,几乎没有任何挣脱的可能性。
只是天地变换,一如先前中天南域,天玄宗与道极宫相互围杀之前,楚宁抬头望着,那是孟通天正在和叶静玄交手,乱天域圣人正在和人域圣人厮杀。
围绕的关键点在于他们,但事情的另外一个关键是,被碾碎长生楼的孟依然。
余清璇望着这一幕,心中竟升起些许的悲凉,苦涩呢喃道:“杀我,还用得着我一个原因么?”
楚宁不语,只是静静看着,而原本无声静止的天地内,逐渐有了动作,逐渐有了声音,是余清涯冷笑着望向乱天域之人,望着犹如死狗一般的孟依然大放厥词!
他可以明天死,可以之后死,但绝不可能在天玄宗来此之后被乱天域之人斩杀,此举乃是踩在天玄宗的脸上行事,天玄宗不会允许!
而此刻,便是那场大战,那场余清璇所未参与的战争,女子望着这一幕,即便心中清楚,可仍心中念头坚定。
她哥的人头,是被楚宁当做了投名状!
即便她哥做错了,自有天玄宗之人处置,而当时的余清涯便是必死,也不该如此!
况且,从头到尾,难道不是你们引起的动乱,如果死了,他的父亲和大哥如何会死在此处!
该看的看完了,如今便是这种格局,楚宁平静道:“有一位儒家的圣人曾告诉过我一个道理,除闻不觉如何知觉笑言,生杀予夺不过强者一念而为,难道我还要告诉你什么道理,我要杀余清涯,无论是此人出言挑衅我师尊,还是要拿他的人头给乱天道人来看缴纳投名状,如今我实力足够强,那在我面前,你们就都是错的,而我便是最有道理的那个。”
余清璇眼中露出杀意,死死盯住楚宁,即便实力在此,可必杀楚宁之心仍在!
楚宁继续说道:“可后来我想明白了,天道有常而人运无常,天有天理人有人理,这位儒家圣人是在以此解释天地间的一切。”
“所谓一切,不过在于先后,在于顺序二字,我若无缘无故杀你父亲杀你大哥,那我便是错的,此为先后顺序之后的善恶,可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子,余清璇你恐怕也清楚。”
余清璇沉默不语,只是面露寒色。
“那既如此,我杀你家人,你来杀我,那先后顺序就是对的,对我而言,余清涯必死,此人不死,我与师尊难在乱天域立足,对你而言,余清雅不该死,毕竟是你大哥。”
“我从不求无错,只是给你一个解释,也给我自己一个解释,因为这你对而言是错,可对我而言却是对,事情到了这种情况,有些东西终究无法调解,我所能做的只有一条路,也就是你看到的路。”
楚宁此刻转头看向余清璇,平静道:“当然,我知道你现在想说什么,你想说我是靠着实力,站在绝对实力的角度来到这里,可如果没有绝对的实力我不会来此登天,你有足够的实力,当然可以来斩我。”
他的话语犹如洪钟一般震颤余清璇道心:“我就站在这里,等你一年十年百年千年万年。”
“我的公道,我从一开始就得到手,而你的公道,我等你来取!”
言罢,天地破碎,楚宁转身跨步而前,天生大异象,整座天地被劫云所覆,九霄雷劫惊天起,九色玄雷比之苏婉卿突破天象劫云气象更大更为恐怖,甚至如今天道都无法掌控此等劫云,这已经并非是天玄大陆的劫云,而是更大大道的谴责!
论突破当无任何牵挂,无任何执念,可楚宁未斩余清璇本就是心魔,要在劫云之中承受此等心魔之劫!
然而楚宁只是抬头,龙象法身悍然一拳砸碎整座劫云,那恐怖雷劫便是刹那而破!
看似心魔,实则不是!
他站在这里,不管给余清璇或者其他人多少年的时间,都只会是连他的背影都无法看到,道心无敌,何惧心魔!
我给你机会追赶,直至你遥望不见!
天地动容,没人想到,楚宁竟未杀余清璇,甚至放言给她机会!
楚宁的公道他会得到,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可你们这些人的公道,想要便自己来取。
望着那身影一步步的踏向天宗,余清璇呆愣在原地,此刻泪水留下浸染长袍孝衣,竟看不出是悲伤还是痛苦,她久久无神,直至地玄宗长老叹息的来到他的身边。
“老宗主和道子当年所为,如真按此人说法,皆是无错,可道理讲到了最后就要看实力,宗主,如今该如何?”
余清璇仿佛回神,眼神中再度燃起杀意!
“那既然他不杀我,我会让他后悔,让他再见到我时,后悔今日之举,杀兄弑父之仇,不共戴天!”
言罢,七境直破无极,竟是以楚宁为心魔而修行的法门,恨化道心!
见此,老者垂泪叹息,并不见丝毫喜悦。
这就几乎是把大道和楚宁绑定。
如果斩杀不了楚宁,楚宁的大道前程多高,她都会紧随其后而不断拔高。
可真的斩杀楚宁,她便是会被反噬而死。
甚至就算是楚宁出事陨落,她也是死路一条。
老者已经知晓此刻余清璇的眼中唯有斩杀楚宁一条路,甚至都不会对他身边的人动手,因为她已彻底了无欲求,唯此一道。
此是何为啊小姐,他的道已经高出天人。
此生都是无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