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舟宝物一直存放在夏溯手里,她不放心让恸哭或是灭琅任何一方保管。灭琅的野心她知道,恸哭领袖既然能策划战争,说明也有一定的手段。让任何一方拥有意识转换如此强大的能力都很危险。况且,夏溯答应了九一要把源舟宝物完璧归赵。
刺痛从脊椎攀升到后脑,入侵夏溯的颅骨。背部的肌肉被一点点划开,一根银触手卷着圆锥形的宝物伸了出来。夏溯从触手手里接过宝物,把圆锥形尖锐的那头扎进手心。手臂内部的血管传来挤压感,白色的宝物吸食着血液,逐渐变为鼓鼓囊囊的粉色。
夏溯用源舟宝物对准靠墙而站的恸哭。恸哭的意识被慢慢吸出颅骨,身体瘫软下去。夏溯再把意识输送进其中一个挂着的尸体内。她近距离观察恸哭的尸体,经过灭琅之手,恸哭再不弱小。
其中一具尸体全身骨骼被替换,骨骼密度提升百分之三百,变得坚不可摧。内置液压关节增强爆发力,肩胛骨可弹出折叠式螳螂刀。
另一具尸体的绿色皮肤被植入电细胞,接触时释放高压电流,可形成半径为两米的电弧领域。同时恸哭四颗眼球的其中两颗被替换,颅骨装有内置处理器,把神经反应速度提到最高。
最后一具尸体追寻了恸哭原本的技术,将痛觉转化为动力。受伤越重,自身的反应速度和力量越快。成瘾性依赖战斗的刺激,静止状态下会陷入抑郁。属于以伤换伤的狂暴战术,断肢后仍能持续作战二十分钟。只要能承受痛觉,力量会无上限的增长。
就在夏溯要将恸哭的意识输送进尸体时,突然停下了。
“宿罗,你想要哪具尸体?”
宿罗咧开一个微笑:“太照顾我了,夏溯。恸哭不能承受的痛楚由我来承受。”
夏溯明白宿罗这是看中了痛觉转化的尸体,便把另外两个恸哭分别安排进了另两具尸体。
意识转换完毕。恸哭和宿罗原本的躯体被堆放在房间角落。挂在墙上的尸体重现生机。恸哭绿色的皮肤能看出一丝腐烂的痕迹,肢体上的皮肤变得松垮,躯体长有小片棕色尸斑。灭琅已经用肌肉束把皮肤重新粘连,而尸斑直接替换成了软金属皮肤。
三具尸体因为搬离了墓园两天,开始散发隐隐臭味。好在不算明显。
窗棂外,恒星投射出的光斑正渐渐变为红色。和熵噬约定的时间即将来临。
恸哭浩浩荡荡的抵达永燃角斗场。熵噬早已在此等待。观众席中央的位置全被坐满,只给恸哭留下犄角旮旯的位置。恸哭领袖没有在意,为了之后的胜利,他愿意忍这一时。
诺斯和奥莱出现在恸哭领袖和灭琅面前。奥莱扯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脸两侧被撑开,露出肉色的牙齿。诺斯很奥莱原本修长的脖子抻更长,从体型上压过恸哭。熵噬黑紫色的鳞片在观众席上黑压压一片,带有凛冽反光。
“灭琅,我们待你不好吗?”
诺斯已经知道灭琅的倒戈。
灭琅没有任何表情,苍老的身体比不得诺斯和奥莱那般直挺。
“诺斯,你们待我很好。作为一座城邦的领袖你应该能理解我,毕竟血肉科技的魅力也曾将熵噬捕获。”
奥莱很讨厌听灭琅讲话。她总是感觉灭琅带着暗戳戳的威严,压过自己一头。
奥莱嗤笑道:“你压错宝了,灭琅。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恸哭以往在永燃角斗场的战绩。数百年以来熵噬一直压制着恸哭,我倒要看看恸哭为何会产生能打败熵噬的妄想。”
诺斯看了一眼奥莱,他个人不喜欢赛前放大话。不过他也好奇,为何在永燃角斗场默默无闻的恸哭会突然挑战熵噬。
角斗条款已经很久没被触发,因此所有前来观战的生物都十分兴奋。夏溯,杰克,和安咎挑好位置,也坐在了观众席上。观众席的凳子皆由不规则的凝固熔岩制成,坐在上面甚至有保暖功能。
恸哭和熵噬各自的三名角斗士上场,由恸哭领袖,诺斯和奥莱一同鉴定基因。基因没有任何问题,诺斯满意的点点头。
角斗规则很简单。两方城邦各派出三名角斗士进行殊死角斗。一方死亡,另一方才算获得胜利。三轮角斗结束后,最终获得胜利的城邦将彻底吞噬落败的城邦。
诺斯和奥莱,灭琅和恸哭领袖都不愿浪费时间,第一场角斗很快拉开帷幕。
熵噬和恸哭的欢呼声像是岩浆的燃料,火星迸溅而出,把角斗场边缘的石壁烫的凹凸不平。岩浆沸腾的嘶嘶声饱含往日角斗士绝唱,他们的尸骨被踢下石壁,化为沉沦的灰烬。
夏溯进进出出永燃角斗场这么多次,已经习惯了酸臭味。酸臭味被岩浆的温度激发,变得更加令人作呕。安咎不自觉地皱起眉。杰克坐在夏溯身边,等待着角斗士上场。
恸哭率先出场的是被替换掉全身骨骼的角斗士。他的行动看起来有些畏手畏脚,向来不适应角斗士的身份。另一边熵噬出场。熵噬发达的腿部肌肉上下抖动,背部的鳞片耀眼夺目。她举起双臂,观众席上的熵噬爆发出欢呼声。
熵噬手中抓着一个双头矛。一头装有经过改造的声带,发送声波远程压制敌人。一头装有锋利的晶体,可以轻易撕碎生物的皮肤和肌肉。熵噬甩动手中的双头矛,金属制成的矛身发出呼啸。她的双腿摁压地面,上前垫步,跃起。
熵噬坠在恸哭身上,用装有晶体的那头刺向恸哭。恸哭没反应过来,只能抬起前臂格挡。晶体割破恸哭的皮肤,刺进肌肉。好在恸哭的骨骼经过改造,才让他免于被割断双臂的悲剧。恸哭立刻后退想要拉开距离,可是熵噬的角斗经验丰富,一脚踩住恸哭的脚背。
熵噬的腿部肌肉最为发达,恸哭根本无法抗衡。眼看熵噬手中的矛再次刺向他的头颅,恸哭肩胛骨上方的皮肤撕裂,两个螳螂刀弹出,向着熵噬的肩膀砍去。熵噬只好抬起脚,向后弹跳。
灭琅根本不信任恸哭的角斗能力。他把肩胛骨内的螳螂刀设置成远程控制,现在由权臣代为掌管。灭琅在恸哭上场前特地叮嘱,一定要速战速决。拖得越久,对熵噬越有利。恸哭的心理太过脆弱,要是角斗时常拉长,他们只会愈加胆怯。
灭琅叹了口气,一下下抚摸着怀中的焰焰:“不中用啊……”
熵噬来回摆动尾巴调整平衡,再次跃起。恸哭也调整好心态,他的背后是恸哭全族,恸哭能否涅槃,就看自己。权臣也准备好操控螳螂刀。螳螂刀经过调试,分为数十截,每一截都可以单独折叠。这样大大增加了攻击角度。
恸哭眼看熵噬要落下做好防御姿势,权臣立刻展开螳螂刀。熵噬的双腿近在咫尺,权臣操控螳螂刀向前劈砍。熵噬却在这时凌空再次跃起。这完全出乎恸哭的意料。熵噬闪身到恸哭身后,矛猛地扎穿恸哭的后脑勺。
晶体和改造过的骨骼相互碰撞,双双碎裂。熵噬撇开矛,直接用手捅进伤口,硬生生掏出恸哭的半个脑子。螳螂刀也在这时向后折叠砍进熵噬的肩膀,但已经无济于事了。
熵噬获得第一场胜利。
观众席上的恸哭明显瑟缩起来,熵噬的嘶声从牙缝间挤出,异常刺耳。恸哭的尸体被扔进岩浆,渐渐被埋没。赢得胜利的熵噬再次举起肌肉发达的双臂,她的举动振奋了整个永燃角斗场,甚至连天上的光斑都照耀着这位最强大的雌性熵噬角斗士。
熵噬为了这次角斗同样颇费心思。这位角斗士的脚掌被挖开,植入了一颗蒸汽囊。在她跃起后,蒸汽囊可助她凌空再次跃起。为角斗提供了突袭的优势,同时增大了容错率。
安咎内心为恸哭叹了口气。恸哭本就是弱势群体,第一场角斗没能获得胜利打击加倍。接下来的角斗会更加艰难。这时宿罗的存在倒是变得安心起来。安咎想至少他会帮恸哭赢下角斗。
夏溯注意到杰克回过头,看着观众席最后方。夏溯顺着杰克的目光看去,竟然看到了永刑弥赛亚。
永刑弥赛亚伫立在永燃角斗场最高处,一个个小型墓碑筑建出崎岖的后背。他的全身布满黑红色的伤疤,苍白的手臂和另一只融合了骸骨和金属的手臂不像是会出现在同一生命体上的特征。
夏溯小声道:“守望者没来,永刑弥赛亚倒是来了。”
安咎也看向后方:“很合理。城邦间的吞噬角斗少之又少,永刑弥赛亚必定回来观战。也有助于他日后在永燃角斗场中战胜熵噬和恸哭。”
杰克是第一个发现永刑弥赛亚的人,却沉默着。
夏溯的手心依旧嵌着源舟宝物,她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一个摸清守望者和永刑弥赛亚秘密的主意。
第二场角斗开始。夏溯,杰克,和安咎不再去关注永刑弥赛亚,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恸哭和熵噬身上。
第二场角斗,灭琅派出了由宿罗意识主导的恸哭。恸哭不能再落败,必须重振旗鼓。灭琅对于宿罗的实力还是相当自信。虽然宿罗失去了原本躯体的绯云和光斑,但他疯狂的意志和对力量的掌握依旧是巅峰。
由宿罗操控的恸哭尸体入场。这具尸体的改造全在内部,尸体外表并无变化。恸哭的皮肤变得暗沉,尸斑被金属片代替,再经过染色,几乎看不出破绽。
熵噬的第二位角斗士入场。他同样拿着双头矛,尾巴在之前的角斗中被砍掉。现在用浸满液体的菌丝编织而成的新尾巴代替。菌丝连接着他的神经,让他得以操控尾巴左右摇摆保持平衡。
熵噬刚入场,恸哭的身体就以狂暴的速度撞向熵噬。熵噬被撞得猝不及防,向后倒去,在最后关头用尾巴支撑住了身体。他没想到刚刚还怯懦的恸哭竟主动攻来,因此自己完全没有防备。
诺斯和奥莱也发觉不对。此刻不断攻向熵噬的恸哭,和熵噬印象中的恸哭截然相反。诺斯看向坐在一旁的恸哭领袖。恸哭领袖没有回应诺斯的目光,全神贯注看着角斗。
“怎么回事!”
奥莱轻声在诺斯耳边质疑。
熵噬的眼球为竖瞳,诺斯眼球中央的瞳仁为沙黄色,像是开辟在沙地中的峡谷。
“急什么,奥莱。死性难改,恸哭怯懦了数百年,我不信在一夜之间就能变得无畏。”
永燃角斗场中熵噬被恸哭逼得节节败退。恸哭的四颗眼珠布满爆裂的血丝,席卷着腐肉发出的酸味向着熵噬噬咬。恸哭肉体唯一有力的武器便是牙齿。他们的嘴唇厚重,内里隐藏着五层细密的利齿。
恸哭的手黏住熵噬的肩膀,他的嘴大张。嘴唇掀起,露出里面一层层尖锐的牙齿。熵噬提起双头矛,用装有声带的那一端对准恸哭的胸口,发射声波。声波把恸哭震出数米远,骨头断裂的脆响在角斗场内回荡。
微弱的哭声搅拌着热气,吹向观众席上的生物。夏溯想起奥莱和自己解释恸哭这个名字的来历,正是因为从恸哭肉城里飘出的凄厉哭声。夏溯望向身边的恸哭,其中几个用粘腻的手指盖住眼睛,指缝间渗出金黄色的眼泪。
尖锐的哭声恼人。要不是这是夏溯的主意,杰克绝对会觉得让恸哭和熵噬角斗实在荒谬。观众席上恸哭的哭泣声只会减少恸哭本就不多锐气。他心想幸好此时角斗的恸哭不是真的恸哭,而是宿罗。宿罗的出现在这时就如同救命稻草。
恸哭被震飞,右臂骨折断。他有些吃力地从地面爬起,猛地甩了一下向后曲折的右臂,借着惯性竟把右臂重新折向正确的方向。蚀骨的痛意从手臂散布全身,恸哭的四颗眼珠向外凸起,颅骨胀痛。
宿罗的意识饱受痛意。他根本没当回事。痛觉在体内转化为动力,宿罗操控着恸哭的尸体扑向熵噬。他的速度得到提升,熵噬差点被扑倒。熵噬瞄准恸哭,双头矛内部的声带蓄力。声波撞向恸哭。
宿罗没有躲闪,硬吃下这一击。恸哭的躯体再次飞出几米开外,重重砸向地面。内脏撞击内壁,原本折断的手臂更是粉碎性骨折。痛觉扎进脑子,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撑开,内里的肌肉和骨头被震碎。
痛意在肉体内奔腾,啃食着大脑。骨骼连带着肌肉被滋养。宿罗再次站起,冲着熵噬奔去。熵噬立刻举起双头矛对准他,发射出声波。宿罗没有丝毫躲闪的意味,气体被声波卷的震颤,他被再一次甩飞。
当宿罗从滚烫的礁石地面站起时,视野左侧被完全挖去。其中一颗眼珠被声波碾烂。失去眼球的痛使得头骨发颤。宿罗用手抠进眼眶,把烂掉的眼球拔出,撇向地面。他一脚踩上自己的眼球。眼球炸裂,变为软泥在脚下四溅。
熵噬被震慑,他根本无法想象眼前这个疯狂的角斗士属于恸哭一族。熵噬在恐惧的驱动下举起双头矛射向宿罗。宿罗被震飞,站起,再被震飞,再站起。直到右臂的骨头碎片和肉混合,完全被废。内脏也受到重创。
宿罗硬生生拽掉右臂,甩向岩浆。熵噬故技重施,竖起双头矛想要把宿罗震倒。下一秒,宿罗已经闪到了熵噬面前。他并没有立刻攻击,而是抚摸了一下熵噬长满鳞片的脸颊。
熵噬这才反应过来,手指转过双头矛,拿起装有晶体的那段刺向宿罗。宿罗已经回到了原地,离熵噬足足有五米之远。刚刚宿罗的抚摸像是幻觉,他的速度超出熵噬的认知。熵噬越想越愤怒,宿罗近身却不攻击,反而轻柔抚摸,是在挑衅。
宿罗传达的意思是,他刚刚完全可以下手扯掉熵噬的头颅,但他没那么做。他只是把熵噬当作了一个玩物。
狰狞的笑声从恸哭嘴里传出,十分违和。熵噬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宿罗的下一轮冲击。熵噬竖起双头矛保持警惕。他突然被踹飞,撞向石壁。要不是他把双头矛插进石壁稳住身体,就会掉进岩浆被吞没。
宿罗立在角斗场边缘,三颗眼珠挑衅的看着吊在石壁上的熵噬。熵噬双腿蹬墙,跳回角斗场。他根本没能捕捉到宿罗的动作。熵噬调整好状态,下一秒,再次砸向石壁。后背的骨头碎裂,熵噬忍着剧痛跳回地面。
熵噬的痛意根本不及宿罗。宿罗操控的恸哭躯体几乎被粉碎,只有腿骨没有折断,全身皮肤红肿或是布满淤青。痛觉已经抵达了肉体的极限。宿罗能感受到痛苦,但他更享受痛苦带来的力量。
宿罗闪身到熵噬身后,握住他细长的脖子。
“你太弱了。”
筋肉撕裂。骨头被一点点掰断。
熵噬的脖子一分为二。鳞片散落,他的惊叫卡在已经断裂的喉管内。宿罗拎着熵噬的头颅,扔进一旁的岩浆。
恸哭获得第二场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