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道粗大的闪电斜着划破长空。
短暂的照亮了地面，这一小片无人知晓的战场。
此时，厮杀已进入尾声。
随着密集的雨滴，一道身影倒飞而出，在地面弹了两下才停住。
“呕…咳咳！…”
一大口鲜血涌出，李清风试图快速支撑起身体，却又再一次跌落。
冰冷、潮湿、虚弱，还有疼痛。
这些已有些陌生的感受，许久以来再一次袭上神经。
正常情况下，有灵气护身，根基不竭，法身不破。
可在几个时辰前，对阵那披甲僵尸时，不光动用了师父交予的保命符纸，还破碎了正道剑。
就连护体的灵气都仅剩下三团，不到半成。
在那之后，也不敢过多停留，深入禁地，寻找杨平口中所说，另外两只紫毛尸的踪迹。
一路上，虽然吞服了身上所有的灵材药草，恢复了一些。
但奈何并没有时间打坐修炼，也只是杯水车薪…
“吼——！！”
“嗷——！！”
两声吼声，打断了李清风因刚刚那一击，而混乱飞散的思绪。
本能地摇晃着脑袋，让自己意识清醒些，拄着腿再一次摇晃着站了起来。
抬眼看向面前，两具庞大的身影嘶吼着靠了过来。
右边体型稍小，只比常人高一头的瘦削僵尸，看上去除了那一身斑驳紫毛外，就是皮包骨头。
此时，那可见肋骨的胸腹破了个大洞，汩汩粘稠的黑色尸血，正随着大雨的冲刷，滴落地面。
而在左边，则是一个体型大不少、浑身长着泛黄骨刺的畸形怪物。
浑身肥大，就像是一个站起来的人形仙人球，足有近三米高。
但相较于那动作迅猛的瘦削僵尸，它的步调倒是慢上不少。
而这只僵尸的右眼处，则是只剩下一个不规则的孔洞。
这便是他在这半个时辰的成果。
脱离了刚刚重伤下，意识不清的状态后，站起身的李清风眼神再次渐冷。
朝一旁地面吐了口嘴里残存的血沫。
仿佛丢垃圾般，将右手中死死攥着的一团血肉模糊的眼球，丢到一旁。
“…呵…再来！”
说着，便再次迎了上去。
只不过这次，耗空了体力，失去了强大体质后。
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反应，都回归到只比正常普通人强壮一点的程度。
凭借着长时间习武练习钻研，与厮杀的经验，躲开了前两下攻击。
可最终，还是被那速度快如鬼魅的瘦削僵尸挥臂击中。
即便及时竖起双臂护住面门，也还是在清脆的骨骼断裂声中，再次被打飞了出去。
“咔嚓——！”
身在半空的李清风，只感觉双臂一麻，伴随着耳边传来的骨骼折断声，两旁景物飞速倒退。
“砰——！”
一声沉闷撞击。
后背与地面接触的瞬间，李清风只感觉，仿佛内脏移位一般的麻木疼痛充斥肺腑。
视野同样也天旋地转，仿佛被丢到了洗衣机里。
不知又翻滚了多远，最终才在一块凸起的土坡拦截一下，停了下来。
而在这一连串的倒飞中，挂于其腰侧的粗糙布包，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破，扯出一道不小的缺口。
随着最后的翻动，细碎的剑刃残骸洒落一地。
而那保存还算完好的剑柄，则飞起，划着抛物线。
“当啷”一声，掉在了此刻摔卧在泥水中的李清风眼前。
“…咳咳…”
伴随着一连串的咳血声，道道血迹自他的口中滑落。
这一击，对于普通人来说，已是难以承受的程度，现如今他还能保留意识清醒，都算是一种奇迹。
正因如此，李清风抬手，企图拾取面前掉落在地剑柄的时候。
手臂一阵颤抖下，视线暗淡，开始出现道道残影。
耳边尽是嗡鸣与嘈杂，已经难以分辨僵尸是否接近。
此时，已有些混乱的意识中，也能想到自己的结局。
正如那些沿途残留的血肉肢体般，被僵尸撕咬吞噬。
他深知此行，在踏出第一步时，便已注定是这个结果。
以练气圆满的修为，企图阻拦最差也是筑基期的紫毛僵尸，本就艰难。
失去了宝剑与护身符后，李清风对此行的认知也异常清晰。
那便是尽可能地杀伤紫毛僵尸，拖住它们的脚步，给特种局的防线建立留出时间冗余。
所以。
在凭借还算不错的速度与身法，将两名身形明显的紫毛尸引出尸群后。
他便寻了块距离城市最远的江边荒地，反复周旋。
可对上一只便已艰难难抵，何况是以一对二。
穷尽办法，最终也是在一次次无法躲开的攻击下，被耗光了最后一团体内灵气。
没有喘息时机打坐休息，又没有天材地宝临时补充，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硬生生地以一命将二尸困在这江畔，足足半个时辰之久。
或许刚下山的他少年狂妄，欲要剑指苍天，平这千万不平事，力除奸邪，除魔卫道。
那在这片世界排不上号的普通城市中，见到了万家灯火、男女老幼、市井繁华后。
也许心态已在悄然之间改变。
身为孤儿，四海流浪、沿街乞讨的前半生，他见惯了人性的丑恶与阴暗。
学校前垃圾箱中翻出的半册话本，便成了很长一段时间精神的依靠。
那戛然而止的故事中，就如他看不透的明日，本上只认得的三个字，便是他李清风的名字。
沿着路，沿着灯火，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与潮湿暗巷遮蔽风雨不同，话本中的李清风是个侠。
那也是第一次，面对一同流浪的孩子被欺凌时，他站起又被打倒。
侠士，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在很多个饥寒交迫的夜晚，这几页翻烂的纸，让书外的李清风心中埋下了颗种子。
他没有成为那些扒手、偷窃者或是帮派。
但同样，这个不合群的侠士，也有了相称的苦日子。
兜兜转转，他来到了那忘不掉的山，见到了那书中所写一般无二的人。
仙，是存在的。
那侠，也是存在的。
一连十年专于一日，他浮躁的心静下来了。
也从万物不在心、淡然如水的师尊那里，学来了些不符合年龄的心性。
山水养心，孤寂养性。
漫长的时间，仿佛也能淡忘山下的苦难与过去。
但显然，第一次下山时，那瞪大的双眼中灯火闪烁，那人声鼎沸间充斥着污浊。
他李清风，成不了仙。
万篇道经自眼前过，但还是压不住心底的本色。
这山下，变化大又不大。
有好了的，也有坏的。
区别是，他现在分得清，也有手中剑。
那些深埋在记忆中的道道画面，那每一个，都能找到重迭的颜色。
不一样的是，侠士现在能做的很多。
妖魔害人者，杀！
背信弃义者，杀！
为虎作伥者，杀！
滥杀无辜者，杀！
祸国殃民者，杀！
苛捐杂税者，杀！
鱼肉乡里者，杀！
似乎没什么不同，但挥剑的人不同。
他不是那个苦修十年下山的修士，他是活在这世间十八载、走在街上的侠士。
不是高高在上，而是在这其中…
思绪杂揉间。
回忆的幻象下，那风雪里饥寒交迫的孩子，也一同向前伸手。
“咔…”
一声清响，目光已经浑浊涣散的李清风，一把紧紧握住了面前摔落地面的剑柄。
冰冷坚实的熟悉触感，与耳边已经近在咫尺的巨大脚步，令他已经有些涣散的瞳孔颤动了一下。
身体的肌肉本能抽动，想令这具身体再次爬起来，将手中的剑挥向身后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是最终，却只是身体略微颤抖了两下，便提不起更多的力气。
气力一泄，身体也越发糟糕。
混乱的意识中，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眼前的画面，各种幻觉与回忆夹杂出现了
渐渐的，整个背景开始越来越亮。
直到璀璨的金色光芒充斥视野，一道拎着个盒子，透着莫名熟悉的轮廓，渐渐在光芒中浮现。
一身在金光下，璀璨的月白色宽敞道袍，竖着道观的霜白长发，无风自动。
俊朗又不失温和的面容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就这么定定地与自己对视。
此时趴倒在一片血泊中，已经因多处器官破碎、失血过多而濒死的李清风。
瞳孔越睁越大，嘴唇哆嗦着，就想爬起身。
“…师…师父…”
哆嗦着，用着最后的力气，呢喃着，吐出了总是挂在嘴边的这两个字。
自天地异变以来，各种劳累、压力，与对自身弱小，只能见到无数人惨死于妖魔手下的自责。
一直被隐藏在心里的种种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再也抑制不住，宛如火山喷发般一同涌出。
千言万语裹挟着两道浊泪，从面颊滑落。
“…师父…我好想你…”
李清风只以为，这是临死前自己太过于思念产生的幻觉。
意识不清的大脑下，连自己含糊着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这番剧烈的情绪起伏，也让早已不堪重负的身体，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只感觉意识迅速沉积，混沌不清。
而刚刚传送过来的吕顾，见到这一幕。也是用着空闲的那只手轻轻一挥。
瞬息，一枚小巧精致、大概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呈现金字塔状的精致造物出现。
紧接着，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在那金字塔塔尖上，一道璀璨的金色光柱直冲天空。
“嗡——！！”
随着满级信标激活，意识几乎已经要脱离身体的李清风，感受到了一股无形无质的波动扫过自身。
各种伤痛、麻木迅速消退，视野也重新变得清晰、通透。
这时，已经逐渐清醒的头脑，也让他意识到。
面前这刚刚自己以为是太思念，产生的幻象，貌似是真的…
下一刻。
还不等呆愣的李清风有什么动作，便见到面前突然出现的师父，从自己身上收回视线。
将手中那个宝塔型不知名的法宝，放在了半空中。
空出来的手好像在袖口间抓了什么，直接朝外一撒。
便见几枚细小、圆溜溜的黄色豆子，划着抛物线迅速飞出。
“砰——！砰——！砰——！”
几声重物落地的声响中，浓稠的白色烟雾乍起。
随后，在趴在地上的李清风，猛然瞪大的双眼注视下。
那冲过来的两只奇形怪状的紫毛尸，便被一只猛然扫飞雾气的大手，瞬间握住头颅。
整个前冲的身体都猛的腾空，向后歪倒。
瞬间。
“嘎巴——！”
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中。
那堪称刀枪不入、比钢铁还坚硬的紫毛尸，整个头颅，便被那从雾气中伸出的巨手整个握的粉碎。
而伴随着这一动作，剧烈的风压，也是终于将那不知名的雾气撕碎。
露出了内里几个面容严肃、肌肉虬结的高大金甲力士。
“撒豆成兵，一种神通法术~”
“等你筑基之后为师便教你，不过啊，神通很看天赋体质，究竟能学会哪种，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听着耳旁师父熟悉温和的话语，脸颊带泪的李清风面上，也是不由露出了一抹放松的笑容。
下一刻。
一直以来的压力与重伤带来的疲惫爆发，即便在信标生命恢复、瞬间治疗下，精神也是到达了极限。
眼前一黑，便直接一头栽倒在积水中，冒起了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