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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换命契约书

    黑爷认得这张纸。

    或者说,它认得这张纸上,那种属于“三济典当铺”最高等级契约的味道。

    《续命契》。

    这三个字,像一道无形的烙印,烫在它的感知里。

    那不是普通的当票,更不是寻常的交易凭证。

    那是典当铺里,最禁忌、最古老,也最接近天地法则本源的一种契约。

    以命换命。

    以一方的阳寿,续另一方的残灯。

    这种交易,早已被历代掌柜列为绝对的禁忌,因为其牵扯的因果太大,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可现在,一份《续命契》,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程砚秋的枕头底下。

    Hei爷的金瞳里,闪过一丝人性化的凝重。

    它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折叠的契约,完全从枕头下勾了出来。

    纸张在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陈旧的、仿佛浸透了岁月的微黄色。

    它缓缓展开。

    一式两份,并排陈列。

    左边一份,是阳契,给活人执。

    右边一份,是阴契,随死人葬。

    两份契约的内容几乎完全相同,用一种古朴的、带着某种神秘力量的朱砂小楷书写着。

    契约的抬头,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续命契】。

    下面则是密密麻麻的条款,规定了续命的年限、代价,以及违约的后果。

    Hei爷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契约最下方,甲方签名的地方。

    那里,没有名字。

    只有七个鲜红的、触目惊心的指纹。

    每一个指纹,都像是用鲜血直接按上去的,颜色深沉得发黑,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怨气。

    这七个指纹,排列得并不整齐,有的深,有的浅,仿佛按指纹的人,当时正经历着极大的痛苦与挣扎。

    Hei爷的鼻子凑近了那七个指纹,轻轻嗅了嗅。

    它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警告意味的低吼。

    它闻到了。

    在这七个指纹中,有三个指纹的气息,已经彻底“死”了。

    那是一种生命之火完全熄灭后,独有的、冰冷的、带着腐朽尘土味道的气息。

    这三个指纹的主人,已经死了。

    他们,就是被用来“续命”的代价。

    而另外四个指纹,虽然还带着活人的阳气,却也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他们的生命,正在被这份契约,一点一点地抽走。

    Hei爷的目光,又转向了乙方的位置。

    那里,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笔锋凌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与掌控力。

    程砚秋。

    他,就是那个用七个人的生命,来延续自己生命的人。

    不。

    不对。

    Hei爷的瞳孔猛地一缩。

    它想起了铲屎官林默之前说过的话。

    程砚秋,只是一个可怜的复仇者,一个被蒙在鼓里的棋子。

    他根本不知道这背后隐藏的秘密。

    那这份契约,是谁替他签的?

    谁,拥有如此大的能量,能找到七个“合适”的人,来完成这场邪恶的生命交易?

    又是谁,将这份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续命契》,悄无声息地塞进了程砚秋的枕头底下?

    Hei爷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它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竖瞳,穿透烂尾楼的墙壁,遥遥望向市立第一医院的方向。

    它感觉到了。

    那个方向,除了铲屎官正在搅动的风云,还隐藏着另一股气息。

    一股与这份《续-命契》同源的、冰冷的、带着死亡与交易味道的邪恶气息。

    真正的幕后黑手,就在那里。

    “喵呜!”

    Hei爷发出一声急促的低叫,它必须立刻把这个发现,告诉它的铲屎官!

    ……

    市立第一医院,地下三层,三号冷藏库。

    刺骨的寒气,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冻结。

    阿四瘫坐在地上,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打着架,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医疗运输箱,盯着那颗在紫光下,显露出无数怨毒人脸的“活”肾脏。

    他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

    眼前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二十多年来建立的世界观。

    这比任何恐怖片,都要真实,都要残忍一万倍。

    林默却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他收起了紫光手电,冷藏库里恢复了原本惨白的照明。

    那颗肾脏表面的血色菌丝,也重新隐去了那些恐怖的人脸,只剩下细微的、有节奏的搏动。

    但刚刚那地狱般的一幕,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两人的视网膜上。

    “掌……掌柜的……”

    阿四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这……这到底……是什么?”

    “是换命。”

    林默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万年寒冰,砸在阿四的心里。

    他将那个医疗运输箱的盖子,重新盖上,动作缓慢而郑重,像是在为无数冤魂入殓。

    “这不是简单的器官贩卖。”

    “张文博和***,他们所做的这一切,活体摘取,培养【血怨菌丝】,都只是为了一个最终的目的。”

    “换命。”

    林=默转过身,看着已经吓傻了的阿四。

    “他们利用这些充满了滔天怨气的‘器官’,作为媒介,进行一种极其邪恶的仪式。”

    “将别人的生命,强行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而程砚秋,就是这场换命仪式的‘受益者’。”

    阿四的瞳孔,因为这番话,收缩到了极致。

    他想起了那个躺在烂尾楼里,昏睡不醒的男人。

    想起了他那张因为肾衰竭而浮肿、蜡黄的脸。

    原来,他能活下来,不是因为透析。

    而是因为,有别人,替他死了。

    “可……可是……”

    阿四挣扎着,从这个恐怖的结论里,寻找着一丝不合逻辑的地方。

    “程砚秋他……他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啊!”

    “他当然不知道。”

    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因为,真正需要换命的,或许根本就不是他。”

    这个推论,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阿四混乱的思绪。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掌柜的,你的意思是……”

    “程砚秋,只是一个幌子。一个被推到台前的,用来掩盖真正目的的***。”

    林默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个被他盖上的医疗运输箱上。

    “这张文博,费了这么大的周章,布了这么大一个局,甚至不惜动用‘换命’这种禁忌仪式,他的图谋,绝对不仅仅是为了钱,也不仅仅是为了给程砚秋续命。”

    “这背后,一定有一个对他来说,更重要,更关键的人物。”

    “一个,真正需要用别人的命,来换自己命的人。”

    阿四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医院的……院长?”

    除了院长,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权力,在一家市立医院的地下,建立起如此庞大的罪恶帝国?

    还有谁,能让身为副院长的张文博,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

    “十有八九。”

    林默点了点头。

    “走,我们上去。”

    “去会一会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院长。”

    他拉起还瘫坐在地上的阿四,向冷藏库外走去。

    阿四的腿还是软的,但他的眼神,却已经重新燃起了火焰。

    恐惧,在触及到更深层次的罪恶时,转化为了滔天的愤怒。

    他要看看。

    他一定要亲眼看看。

    那个躲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视人命如草芥的魔鬼,到底长着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两人离开了这间充满了死亡与怨念的冷藏库,重新回到了那条惨白的走廊。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走排污管道。

    林默的目标很明确。

    院长办公室。

    根据他脑中的医院结构图,院长办公室,就在主楼的顶层。

    两人乘坐着一部员工专用的货运电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顶楼。

    顶楼的走廊,比下面任何一层都要安静。

    厚重的羊毛地毯,吸走了所有的声音。

    墙壁上挂着一些看不懂的现代艺术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高级香薰的味道。

    这里,与楼下那个充满了消毒水味和病人**的世界,仿佛是两个次元。

    走廊的尽头,一扇厚重的、由名贵实木打造的对开大门,彰显着主人的身份。

    门上,挂着一块黄铜铭牌。

    【院长办公室】

    门,虚掩着,从门缝里,透出温暖的灯光。

    里面,有人。

    林默和阿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决绝。

    他们放轻了脚步,像两只捕猎的豹子,悄无声息地靠近。

    “……所以,程砚秋那边,情况还稳定吗?”

    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是张文博的声音。

    “很稳定。”

    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恭敬。

    是***。

    “那小子现在睡得跟死猪一样,黑猫当道,百鬼不侵,有那只畜生守着,出不了乱子。”

    “那就好。”

    张文博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满意。

    “‘契约’已经送到他身边了,只要他明天醒来,看到那份《续命契》,以他的性格,必然会认为是我们在用别人的命,来换他的命。”

    “到时候,他所有的仇恨,都会集中在我们身上。”

    “他会像一头发了疯的狗,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为我们吸引开所有的注意力。”

    “而我们,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完成最后一步。”

    “只要‘仪式’完成,您……就可以真正地,获得新生了。”

    ***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门外的林默和阿四,听到这里,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

    他们猜对了。

    程砚秋,那份《续命契》,全都是幌子!

    是这对师徒,精心设计的一个局。

    一个用来转移视线,为某个真正的“大人物”,争取时间的局!

    林默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他缓缓地,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背包。

    他要找的,不是雄黄,也不是什么法器。

    而是一味,非常普通,甚至有些冷门的中药。

    皂角刺。

    在古代,这味药,除了活血消肿,还有一个很特殊的用途。

    显影。

    一些特殊的、用秘法绘制的符咒或者刺青,只有用皂角刺的汁液涂抹,才能显现出其真正的形态。

    林默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疯狂的猜测。

    他将一小撮皂角刺粉末,倒在掌心,用口水调和成粘稠的汁液。

    然后,他对着门缝,轻轻一弹。

    那滴墨绿色的汁液,划出一道微不可查的抛物线,精准地,越过张文博和***,落向了他们对面,那个坐在巨大办公桌后,一直没有说话的人影身上。

    汁液,无声无息地,落在了那人影的后颈上。

    下一秒。

    门内,传来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院……院长!您的脖子!”

    张文博的声音,也瞬间变得惊慌失措。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门外的林默,透过门缝,清晰地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只见那个一直背对着他们的“院长”,在他后颈的位置,那滴皂角刺的汁液,仿佛拥有某种魔力一般,迅速地渗透进皮肤。

    紧接着,一道细密的、像是蜈蚣一样丑陋的、暗红色的缝合线痕迹,从他的皮肤下,缓缓地浮现了出来!

    那道缝合线,从他的左耳后,一直延伸到右耳后,横贯了整个后颈。

    那不是普通的伤疤。

    那分明是……

    一张人皮面具的,缝合线!

    这个坐在院长位置上的人,是假的!

    他戴着一张人皮面具!

    而这张脸……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虽然只是一个侧脸,但那个轮廓,那个发型……

    他猛地想起了二十年前,那桩轰动一时的市立医院副院长盗卖器官案。

    他想起了卷宗里,那张黑白的证件照。

    那个被执行枪决的副院长,他有一个儿子。

    一个在案发后,就神秘失踪的儿子。

    那个儿子,和眼前这个戴着人皮面具的“院长”,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侧脸轮廓!

    一个尘封了二十年的真相,在这一刻,轰然揭晓。

    ***

    三济典当铺流水账(戊戌年三月十七日亥时末)

    ■阴德点收支

    收入:无。

    支出:无。

    当前余额:八万八千六百六十点。

    ■当品入库

    无。

    ■特殊事项记录

    ・后方传来急报,Hei爷于留守地点发现关键物证《续命契》,证实程砚秋为“换命”仪式的表面受益人,实则为幕后黑手转移视线的棋子。

    ・已锁定幕后黑手为医院院长,并成功潜入其办公室。

    ・通过监听,证实“换命”仪式另有其人,程砚秋只是***。

    ・重大突破:使用“中药显影术”(皂角刺粉末),成功使院长人皮面具下的缝合线显形,揭露其伪装身份。

    ・已初步确认,现任院长的真实身份,极有可能为二十年前因盗卖器官案被枪决的副院长之子,当年案件的漏网之鱼。

    ・清算行动,已由超自然邪恶仪式调查,正式升级为跨越二十年的复仇与阴谋揭秘战。

    ■人员状态

    ・林默:已从“神秘学专家”模式,无缝切换至“法医+侦探”模式。对自己的化学知识与动手能力再次感到十分满意,并对即将到来的最终对决充满期待。

    ・阿四:三观已重塑完毕,愤怒值取代恐惧值,成为核心驱动力。现已成功进化为“掌柜的首席捧哏兼第一行动助理”,战斗意志高昂。

    ・黑猫(Hei爷):(后方总指挥)成功破译《续命契》的关键信息,为前线提供了决定性的情报支持。现正为自己的卓越功绩,向铲屎官申请三条口味各不相同的小鱼干作为嘉奖。

    ・程砚秋:(昏迷中)继续在梦中扮演着悲情复仇者的角色,对自已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这件事,一无所知。

    ■下步计划

    ・是时候,揭开这位“假院长”的真面目了。

    ・二十年前的旧案,二十年后的复仇,所有的恩怨,都将在今晚了结。

    ・需要弄清楚,他真正想“换命”复活的人,到底是谁?是他那被枪毙的爹吗?

    ・大戏,即将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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