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伏魔观小院的木桌上,已是琳琅满目。
时莱今日展露厨艺,灶火映红了他清俊的侧脸。
魃女早已端坐桌旁,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厨房方向。
时莱端菜出来的时候,只看见她乖巧的坐在木桌旁,目光一直停留在菜盘子上。
“这一道是什么?”
“辣子鸡。”
等时莱转身回到厨房,魃女闻着空气中辛辣的味道,四周看了看,快速伸出手指,夹了一块辣子鸡丢进嘴里。
那动作快的,只能看见一道残影。
谢灵运回屋,端着茶盘出来,恰好抓了个现行,不由莞尔:“滋味如何?”
“妙极!”魃女含糊不清地赞叹,眼睛还盯着那盘辣子鸡。
见三个小朋友还在前院玩耍,手指又飞快捻起一块。
时莱的辣子鸡,肉块很小,确切的说是叫鸡肉丁,用干辣椒和花椒,过油后大火爆炒,炸的肉丁酥脆,嚼在嘴里,先是一口酥脆,然后麻辣味在口腔里绽放,很是开胃。
魃女一边吸着气,一边赞叹,“我沉睡时,尚无此物。”
“其实明朝已经传入,只是未成风物。”谢灵运将一杯凉茶推到她面前。
魃女接过一饮而尽,看着盘中汪着的红油,摇头轻叹:“便是有,也无人舍得这般耗费油料,这一盘,怕能抵古时百姓一户人家半月用度。”
待到三个小朋友带着满身草屑和欢笑冲回小院,最后一道清炒时蔬也恰好上桌。
东坡肉的浓油赤酱闪着琥珀光泽,清蒸鲈鱼雪白的蒜瓣肉上铺着翠绿葱丝,糖醋排骨裹着晶亮的酱汁,还有一盆奶白的鲫鱼豆腐汤咕嘟冒着热气。
鸡鸭鱼肉俱全,香气交织升腾。
这一顿饭,吃得酣畅淋漓,直到天边最后一抹霞光隐去,魃女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筷子。
其饭量之大,看得米小满目瞪口呆。
她自觉已是“饭桶”,师叔谢灵运更是深不见底,而这位新来的“魃姨姨”......
竟似无底洞一般!
更可气的是,她们吃得再多,腰肢依旧纤细,唯有自己,小肚子鼓得像揣了个小西瓜。
“唉,真是糟蹋粮食......”米小满揉着肚子小声嘀咕。
吃肉不长肉,对得起这桌上的小动物吗?
魃女临放筷子前,又夹起一块脆生生的泡萝卜皮,“咔嚓咔嚓”嚼得格外起劲。
“此物甚好!”她眼睛一亮,对时莱道,“真君,你不妨多腌些,下月我去南洋,带上一坛路上解馋。”
“南洋也有些风味。”时莱笑道。
魃女撇撇嘴,一脸嫌弃:“宋时我曾去过,彼处之人,懒生火、食生果,岂懂‘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之妙?”
“那倒也是。”
时莱点头应承:“好,定给你备足一大坛,管够。”
魃女这才满意,想起什么,正色道:“吃了真君这一桌好菜,后日鬼门开,我陪真君去趟地府。”
“不用麻烦。”
“真君还未元神......你人生地不熟的,去了难免迷路。”
“你去过地府?”时莱微讶。
“自然。”魃女眸中掠过一丝悠远的光,仿佛穿透了千年时光,“未离昆仑时,我便常去。那时地府还是东岳大帝执掌,他常来拜谒娘娘,偶也邀我等姐妹去冥界游玩。”
“地府不是阎王爷管的吗?”
米小满好奇地插嘴,连苏小暖也放下揉肚皮的手,竖起小耳朵。
魃女优雅地拭了拭嘴角,带着几分上古仙子的矜持与傲然:“阎王?在那幽冥深处,可排不上号。”
大约是吃人嘴软,又或是看着几个小辈求知若渴的眼神,她难得起了谈兴,娓娓道来:
“真正的幽冥主宰,乃东岳大帝,掌万物生死,尊贵无比。泰山之下,便是其阴世道场。只是这位大帝,心向大道,疏于俗务,算是个甩手掌柜。”
“真正执掌地府运转的,是北阴酆都大帝。”
“而在酆都大帝之下,便是统领九幽的五方鬼帝,共九位尊神。”
东方鬼帝:郁垒、神荼,镇守鬼门关;
西方鬼帝:赵文、王真人;
北方鬼帝:张衡、杨云;
南方鬼帝:杜子仁;
中央鬼帝:周乞、嵇康。
这里面米小满唯一熟悉的就是张衡。
不过这位张衡,不是科学家,而是天师道第二代天师,张道陵的长子,汉中太守张鲁的父亲。
米小满跟着时莱修道,是知道这位的。
“五方鬼帝之下,有罗酆六天主宰真灵,更有诸多酆都诸圣辅佐,他们多是东岳七十二司的神官道君。”
米小满听得小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哇!好多的官儿啊!那阎王爷呢?”
魃女轻笑:“十殿阎罗、四大判官、十大阴帅,这些才是真正处理具体事务的中层官吏。”
十殿阎罗、四大判官,小家伙都知道,小时候爷爷讲古时都提过。
只是这十大阴帅,却有点分不清楚。
她是元帅,不知道和这十大阴帅比起来,谁更厉害些?
魃女抿了口茶水,细细说来,
“十大阴帅,分别是:鬼王、日游神、夜游神、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豹尾、鸟嘴、鱼鳃、黄蜂。”
米小满掰着手指数:“我只知道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
连他们长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都是元帅,看来,自己这个元帅也不值钱啊!
她嘟着嘴,不甘的追问道:“那再往下呢?”
“再往下,”魃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那才是寻常鬼魂能接触到的基层差役,熬汤的孟婆,守护一方的城隍、土地,管琐事的厕神、床头婆婆之类了。”
米小满倒吸一口凉气,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的天!原来地府这么大啊!”
她眼珠滴溜溜一转,忽然想起什么,拍着桌子咯咯笑起来:“那猴王闹地府,划生死簿,岂不是只闹了个皮毛?连大领导的门槛都没摸到呢!”
说完,她转身跑到时莱面前,“师父,要不你带我去地府玩吧?”
时莱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
玩一出哪吒闹地府?
他手掌推着小家伙的额头让她走开,嗤笑道:“咱们师徒一起去,只怕人家地府连门都不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