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景明等人算是最晚一批来到弱水界域的人,几乎是跟天蓬秘境同时出现。
因而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来跟巽忘天几人碰面,自然也没有给青风缴纳“门票”。
此刻过来,也是因为听到剑痴那些“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的话,想着与陈逸这位太周山剑修中的后起之秀。
赵木子点点头,温声问道:“你们师父此番没有前来?”
雷景明眼角扫过面露尴尬的剑痴许平天,毕恭毕敬的回道:“家师日前刚刚闭关,不便前来。”
“但晚辈临行前,家师叮嘱过晚辈,让晚辈代为跟您问好。”
他话音微一停顿,接着说道:“同时也感谢您对平天师弟的照拂。”
许平天:“……”
这事情一定是雷师兄瞎编的。
他临行前明明去拜见过师父,当时也没听说感谢啊问好啊之类的话。
显然,三师兄是在埋汰人。
赵木子闻言面上露出微笑,“封沉道友闭关,乃是好事,想来他这些时日应有所得。”
“若能更进一步,便是太周山剑修之幸。”
“前辈说得是,家师嗯……日前观看过陈逸道长的杀伐剑道,或许有些感悟。”
见雷景明提及自己,陈逸不免笑了笑。
不过这话他听听就好,他不认为自己的剑道能让那位剑道天老祖看中。
即便是触类旁通,或者融合百家,剑修也会有所挑选,并非所有道则都适合自己。
闲聊几句。
雷景明在得知“门票”之事,虽有意外,但是出手很痛快。
一行十人,便是十枚神通三境大妖王的血核。
不过他刚刚递给青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一下额头,看向剑痴笑着问:
“师弟,为兄要不要替你也缴一枚血核?”
“哦,应该不用,毕竟你现在是巽忘天之人,与我们剑道天……大抵是有区别的。”
听到他的调侃,剑痴再也忍不住了。
扑过去直接跳到雷景明背上,咬牙切齿的说:“三师兄,你故意的是吧?”
“我许平天生是剑道天的人,死是剑道天的鬼,这话木子道长也是认的啊。”
雷景明晃了晃身子,便也由着他,笑着打趣道:
“我可不敢认,怕你以后拉上巽忘天几位道长找我麻烦。”
“啊……你还说?”
“哎?师弟,师弟,为兄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动嘴了?你们几个还看热闹?赶紧把你们许师叔、师叔祖拉开啊。”
其他几位都是剑道天的年轻一辈弟子,年龄虽是跟许平天相差不多,但是辈分比他都低。
有的甚至低了两个辈分。
这时候看到两位剑道天的长辈打闹,他们自然只能在旁看着。
陈逸也在旁看着,自然能看出雷景明和剑痴的关系很好。
同时,他也能看出雷景明的剑道神通境界不低。
应是达到了神通六境巅峰,即将迈入神通七境。
虽是比他弱得多,但是以雷景明的年龄来看,其天资应是跟他师父李轻舟相差无几。
没过多久。
雷景明由剑痴引着来到陈逸身前,神色一正说道:
“剑修雷景明见过陈兄。”
陈逸微愣,心中难免觉得他太过正式,想了想他也跟着以天元大陆剑修之礼回了一礼。
“剑修陈逸见过雷兄。”
雷景明似是神色一松,笑着说:“先前几次看到陈兄出手,雷某人甚是仰慕。”
“每每都想着能与陈兄一见,今日总算了却雷某心愿了。”
没等陈逸开口,一旁的许平天却是翻了个白眼,拆台道:“三师兄,你正常一点儿好吧?”
“之前在剑道天中,也没见你什么仰慕之类,到这儿了反而能说这些话。还陈兄陈兄……那是我逸哥儿。”
雷景明顿时面露尴尬,嘴角微微抽动的跟陈逸告饶一声,接着一把搂住剑痴脖子。
“来来来小师弟,跟师兄到那儿说说话。”
“还有你们几个都跟过来,咱们好好跟许师弟聊一聊。”
“哎?哎?三师兄,三师兄,我错了错了……”
眼见雷景明话都说不下去,直接把剑痴拉到他们剑道天先前所在,陈逸不免一乐。
他多少能猜到些雷景明的来意——应是跟先前几人所说的“坎变门留字”有关。
只是经过剑痴打岔,雷景明想说的话便都说不下去了。
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一番。
坎变门彻底从虚无中显露出来。
整个宫殿般的坎变门,横亘在天际,约莫有三万丈之长,万丈之高。
这时候,其上那些原本静止的河流开始落下,加上周遭的河流,使得那座坎变门如同在沐浴天河之水般,气势恢弘,威严。
接着天空响彻“轰隆”一声,整个弱水界域都被霞光笼罩,仙乐随之环绕。
隐约中,一道空洞的声音从坎变门中传出:
“云涛卷处启仙涯,玉阙金门镇水槎。”
“九齿玉耙分浪立,万鳞玄甲逆光斜。”
“八万貔貅听号令,九重霄汉动雷车。”
“当年若未蟠桃宴,何致银潢散作霞?”
声至最后,便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仿佛是在缅怀昔日景象。
“这是……在说昔年天蓬洞府主人的威势?”
“天蓬秘境内还有生灵?”
“当然不是,历次秘境开启都会有这声音传出,但从没有人真正见到过。似乎就是一段神意残留,或者这座坎变门之灵所说。”
“也不知上古时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连这般威势惊人的天蓬洞府主人都陨落。”
“至今都没人能说得清楚。”
“好了,不废话了,秘境开启,我们动身吧。”
不知是谁开了头,便见弱水界域内的修士蜂拥飞起来,一个接着一个进入那片霞光笼罩的坎变门。
赵木子道长自是当仁不让,说了声走,便带着众人闪身落在坎变门外。
陈逸扫视一圈,见不少人在这里停留,指着门外的外墙评头论足。
他顺着目光看过去。
便看到了先前众人口中那些所谓的“前辈高人的警世之言”。
那些语句写的横七竖八,大大小小,并不整齐,零零散散的分散在那扇高有千丈的大门左右。
隐隐约约,他能感受到其上残留的神通神意,大都在神通六境之上。
并且他还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
不知是以往哪位前辈开得头,同修同道的修士大都聚集在一块。
比如剑修神意就在大门左侧最远处。
而体修在左侧近处,儒道、佛门大能者的前辈都是在大门的右侧。
且一位写的比一位高,明显能感觉到最上面那道神通神意的威能更强。
比如剑修一侧。
最上面写着“独坐云巅万古寂,掌中三尺即天意”的霸气之言,一旁还有名字:“剑修陈良”。
其后则是“一剑出,鬼神惊”,“剑修淳于风敬上”。
后面零零散散跟着数百位剑修留言,像是要争个高下一般。
这时,赵木子扫视一圈,回过头笑着说:“距离这处秘境关闭还有近月时日,你们不妨在此处停留片刻,看一看热闹。”
赵天河附和道:“若是有意,也可上去试一试。”
“不过先前他们所说有一点要注意,想要在门上留些话语,除了玄精本身的硬度需要考虑,门上以往的前辈们留下的神通神意也会有些考校。”
“修为、技法境界不足之人,想站在他们上面,会很难。”
难?
陈逸心下恍然,顿时明白方才看到的那些剑修言语的高低次序。
原来还有这等规矩。
便在这时,先前那位出言邀请“临仙”印无极比斗的岳麓界域的儒生云泽,来到儒道圣人所留片语之地。
注意到他的动作。
周遭还在四处观看前辈大能者“风采”的修士目光都看了过去。
“云圣人准备出手了!”
“诸位且先看着,哈哈……这天蓬秘境唯有这时候最是惊心动魄。”
“老夫来过两回,先前那次的光景还历历在目。”
“老魔头?你他娘的要不是神意化身来此,老子跟你姓!”
“方成子,爷爷不收你这不肖子孙!”
随着魔域“老魔头”开口,众人听着几位前辈拌嘴之时,目光便也看向云泽所在。
便连那位“临仙”印无极也不例外。
此刻他正站在距离剑修不远的拳修留言所在,双手抱怀,似是等着看云泽表现。
“云圣人,别丢了你家那位老祖的脸。”
听到印无极的话,云泽微微躬身,温玉如同一位贵公子般笑道:“在下自当尽力。”
“只是不知印兄能否在诸多拳修前辈面前争先。”
“哼!不需你多说,且先出手吧!”
“好……”
见两人再次言语争锋,陈逸不免也露出几分兴趣,站在赵木子道长等人身侧,等着他们出手。
这时,剑痴许平天鼻青脸肿来到他们身边,一边打量着云泽和印无极,一边问道:
“逸哥儿,你不去吗?”
“我师兄他们都已经过去一试了。”
陈逸瞥了他一眼,看到他脸上的青紫,不由得笑了起来。
一边笑,他一边说道:“不着急。”
当然,他的目光倒也看向了雷景明等人所在。
只是跟许平天有区别的是,剑道天几位天骄包括雷景明并没有直接出手,目光大都在看着云泽。
显然都是想看看那位岳麓界域的儒道圣人的表现。
至于某些修为不足之人这时候大都站在外面围观,也有对这些不感兴趣的修士径直穿过那扇大门,直奔后面的秘境所在。
便在这等情景下。
云泽平复心神,站在坎变门右侧下方,仰头看着诸多前辈所留之言,恭敬行礼道:
“后学末进云泽,今日斗胆向诸位先贤请教!”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他身上的浩然气息一缕扩散,由下至上的沿着那侧金色墙面一路攀升。
而那一句句或潦草或工整,或勉励或示警的言语便都像是被激活般,一道接着一道冒出光芒。
初时如荧光,到了中间便已璀璨如金,再到上方,就看到一道道金中带白的光芒,将他们的话语映照在云霞之上。
隐约中,还能从那些话语中看到一位位圣人身影,站在霞光之上,遥遥注视着云泽这位后来者。
期间夹杂着一些话语:
“……博览群书,不如孙某一笔。”
“先贤之才吾弗如也,后学之辈吾弗如也,只看当今,与吾平齐者,无一人!”
到得此处,那面儒道圣人数百句子,便只剩下最上面的一句:
“儒道万古,自我而止。”
可云泽浩然气却始终难以越过那句“无一人”,无法超过写下这句的“孟西居士”。
见此情况,云泽面色一肃,整个人的气势陡然暴涨数倍,朗声说道:
“吾之儒道,启于先贤,发乎天下,承在万民,志在千秋!”
“岳麓界域云泽请诸位前辈让开一道!”
话音刚落,就听这坎变门外蓦地响起一道轻笑声。
接着一道身影在“无一人”三字之上浮现。
他一身洁白儒生长衫,手中握着书卷,腰间却挂着一个酒葫芦,面白无须,一双星光般的眼眸注视着下方的云泽。
那道目光仿若跨越无数年,看到这里,隐隐有着几分时光流逝的厚重感。
他似是无意的开口问道:“志在千秋?又能是几个千秋?”
云泽知道他是在考校自己,郑重回道:“亿万万!”
“亿万万?呵,终有尽时。”
“无有尽时!”
闻言,那道身影笑了起来,似是听到什么可笑言论般,笑得肆无忌惮,神情动作仿佛一位狂士。
云泽微微皱眉,问道:“先生为何笑?”
“笑尔不自量力!”
“儒道至圣,可这太周山终有变时,便是至理也要因时而变,吾说你不自量力,可对?”
“若是‘至理’,便放之万古而恒定,放之四海皆可用,怎会变?”
那道身影闻言笑声停顿下来,看着下方的云泽叹了口气说:
“因为有些男盗女娼的世界,他混乱啊。有些数典忘祖的混账,他忘本啊。有些崇外媚外之人,他会混淆视听啊。儒道儒道,当因时而变,纵使至理亦可变!”
“所以,吾之道只在当下,不以古论,不及后世,尔可明白?”
云泽微顿,一身浩然气隐约浮动,似是在思索着他所说的话。
看到这一幕,那道虚幻的身影又是一笑,“尔连自身之道都不稳固,谈何超越吾之所在?”
“在吾下面沉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