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露天停车场向来很大,这个时候根本没什么人。
徐时鹿隔着两步距离注视着陈之倦。
他上身穿着一件很柔软的白色卫衣,卫衣上面没什么图案,两侧垂着编织过的挂绳。
头发比起上次见面时,长了许多,遮住了一点眉毛,越发显得他鼻骨挺拔,下颌流畅漂亮。
“我……”徐时鹿深吸一口气,像是有点紧张,“你看出来了吗?”
陈之倦眉头很轻地蹙了一下,“什么?”
“我对你的心思……”徐时鹿攥紧了手,“我喜欢你很久了,大概就是你喜欢沈商年有多久,我喜欢你就有多久。”
陈之倦怔了一下,表情没什么变化,语调也没什么起伏:“谢谢你的喜欢,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但是我跟你不熟。”
徐时鹿唇边浮现一丝苦笑:“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的,所以我也没想着和你在一起,但是我现在实在是没办法了。”
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沈伯父知道我性取向是男生,他很生气,还说这是病,非要我去戒同所,听说里面都是一些电击治疗,很恐怖的。”
陈之倦默然两秒:“你确实挺可怜的,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确……确实没什么关系。”徐时鹿脸上笑容差点保持不住,“可是如果我们假装谈恋爱的话,沈伯父或许能看在陈家的面子上放过我。”
陈之倦再次沉默下去。
在他沉默的那几秒里,徐时鹿心里的希望渐渐冒出头。
上小学时,陈之倦当了六年班长。
因为他虽然看着不好接触,但是对班里同学全都一视同仁,真有事找他帮忙时,他也很少拒绝。
说到底,他本身就是一个善良的人。
“这个方法确实可行。”陈之倦说。
徐时鹿眼睛亮了一下,“所以你要答应我了吗?”
“不是。”陈之倦摇了一下头,真诚建议,“要不你去找我哥试试?”
徐时鹿一愣,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可是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你哥啊。”
——
两分钟前。
陆斯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走了。
他刚走到住院部大楼门口,收了伞,雨水顺着伞柄滴滴往下落时。
他迎头撞上了沈商年。
黑色冲锋衣搭配着鸭舌帽,遮得严严实实,他险些没认出来。
但是这人气质很好,走在人群里时,特别出挑。
于是陆斯就多看了几眼。
认出是沈商年后,他顿时精神了:“小竹马,晚上好。”
沈商年愣了一下,看着他:“你谁啊?”
他认不出陆斯也不奇怪。
主要是之前就见过一面。
最重要的是,陆斯最近在减肥,一个月成功瘦了二十斤。
二十斤肉一下去,隐隐有了大学时的几分帅气。
也不油腻了。
陆斯说:“我是倦哥的室友啊。”
沈商年点了一下头,“所以陈之倦呢?”
陆斯心直口快:“他在停车场呢。”
“谢谢。”沈商年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他连伞都没打,整个人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走进了雨帘中。
细雨绵绵,天色昏暗中透着幽蓝,他身形清挺,特别显眼特别突出。
盯着他的背影,陆斯琢磨着,要不然下次他也试着戴鸭舌帽不撑伞?
等琢磨完这个小巧思,陆斯又想起了停车场那边好像是在告白。
“嘶。”
陆斯浑身发麻,拎着已经不怎么滴水的伞匆匆进了大楼。
停车场很大,但是那两个撑着伞的人特别显眼。
沈商年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徐时鹿。
他走过去就听见徐时鹿说:“可是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你哥啊。”
这句话刚在脑子里翻译过来,他的身体比脑子还快,直接快步走到陈之倦旁边,抓起了他的手。
手被人抓住的时候,陈之倦脸上带着明显的厌烦和警惕,他侧头看过去。
鸭舌帽很低,他侧脸线条却显得十分优越,鼻梁挺得要命,唇珠惹眼,像极了一颗沾着露水的樱桃。
陈之倦怔住。
沈商年嫌恶地看着徐时鹿:“他不喜欢男人,你滚远一点。”
徐时鹿同样也满脸嫌恶:“我在和倦哥聊天,有你什么事情吗?”
“你爱跟谁聊就跟谁聊,但是跟他聊就是不行。”沈商年瞪着他。
徐时鹿只觉得好笑:“沈商年,你都多大了,该不会还觉得自己是老大,全世界都归你管是吧?”
“全世界不归我管,但是他归我管。”沈商年说这话时,其实是有点心虚的。
他压根不敢看陈之倦。
但是能感觉到,陈之倦的目光淡淡地落在了他脸上。
距离上一次见面,过了好几天了。
上一次他们依然不欢而散。
“倦哥。”徐时鹿看向陈之倦,寻求赞同,“他说的对吗?你真的什么都听他的吗?”
陈之倦垂下眼,长睫遮住了眼里的情绪,他一言不发,只是扯开了沈商年的手。
他的手很暖。
而沈商年今天在山上站了将近一天,吹了一天冷风,他本来打算回家的,可是路过二院时,莫名就停了下来。
沈商年的手很凉,像极了一个冰块。
陈之倦的手落在他手上时,沈商年指尖动了动。
下意识留恋这个温度。
可是他温热的手很快就离开了。
沈商年眨了一下眼睛,眼眶顿时热了,心脏酸成了糖葫芦,喉咙也堵得慌。
“你有句话说错了,沈商年。”
他鲜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喊他。
沈商年睫毛都湿了,他笃定是被雨水打湿的,他压了压帽檐。
陈之倦举着伞,把他笼罩进来,大部分的伞都在沈商年头顶。
他今天穿的是白色卫衣,颗颗雨珠落在他的后背和肩头时,很快就在卫衣上显现出了痕迹。
他垂眼注视着他,语调平静,声音温和,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我就是喜欢男人。”
从陈之倦的角度,只能看见沈商年紧抿着的唇,那颗唇珠尤为明显。
他三言两语道出了藏了许多年的秘密:“我是个同性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