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影趴在地上，四肢抽搐得越来越剧烈。黑气从他胸口的裂痕中不断涌出，又被那道蔓延开来的金纹强行压回去。每一次对抗都让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嘶鸣。
苏砚跪在雪地上，右手掌心焦黑一片，连动一根手指都像被火灼烧着。他咬牙撑起上身，左手按住肩头伤口，慢慢站了起来。双腿发软，但他没有倒下。
他一步步走向烬影，脚步沉重，每走一步都在冻土上留下浅浅的血印。离得近了，他能感觉到空气中残留的能量波动，杂乱无序，像是即将熄灭的炉火最后的噼啪声。
洛九璃扶着岩壁起身，指尖微微颤抖。她看了眼自己的右手，食指根部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痂，但用力时还会渗血。她没再看伤处，而是快步走到烬影身边，蹲下身，凝神观察那道正在撕裂的古印。
“还能动？”萧千绝靠在断刀上，声音沙哑。他右腿的伤很深，布料被血浸透，贴在皮肤上几乎冻住。他没坐下，也没喊疼，只是盯着前方，目光死死锁住那个曾将他们逼入绝境的身影。
玄月站在几步外，袖口的焦痕还在冒着细烟。她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血线，轻轻一扯，确认它仍完好。然后她抬眼，望向苏砚的背影。
苏砚停下脚步，俯视着烬影。对方的眼睛半睁着，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可嘴角却忽然抽动了一下，像是想笑。
“门……已开……”烬影的声音极轻，断断续续，却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苏砚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追问，洛九璃突然伸手，指尖凝聚出一道银光，在空中划出半弧，轻轻点在烬影胸口的裂痕中央。
嗡——
一声低鸣响起，如同钟磬余音。那道金纹猛地一涨，随即向四周延伸出更多细密的纹路，像蛛网般覆盖住整个古印。黑气瞬间被压制，缩回体内，再也无法喷涌而出。
烬影的身体猛地一挺，随后彻底瘫软下去。胸口的裂痕不再扩张，反而缓缓闭合，只剩下几道残余的金色刻痕留在皮肤表面，像是某种封印完成的印记。
他不动了。
苏砚蹲下身，将左手覆在烬影颈侧。没有脉搏，也没有能量流动的迹象。
“死了。”他说。
四人沉默片刻。
萧千绝拄着刀，慢慢挪到近前，低头看了一眼烬影的脸，“就这么结束了？”
“不是结束。”洛九璃收回手，指尖的银光渐渐消散，“他说的‘门’，不会是虚言。”
玄月走上前，蹲下，伸手探进烬影怀中摸索。片刻后，她抽出一块黑色玉牌，边缘刻着扭曲的符文。她翻看了一会儿，递给了苏砚。
苏砚接过玉牌，触手冰凉。他仔细看了看那些符文，虽不认得，却觉得隐隐熟悉，仿佛曾在逆命刻印的共鸣中感应到过类似的波动。
“这东西，可能指向某个地方。”他说。
“我们现在走？”萧千绝问。
“不能留。”苏砚收起玉牌，“他背后的人迟早会察觉异常。”
洛九璃点头，转身走到一块碎石旁，捡起符盘残片，小心包进衣角。她的动作很慢，但没有犹豫。
玄月站起身，将最后一根血线缠回手腕，塞进袖中。她没说话，只是看了眼远方的山脊轮廓。
风雪渐小，天色依旧昏沉。
苏砚活动了下右臂，剧痛立刻从肩头窜上来。他深吸一口气，忍住眩晕感，从腰间取出玄月之前分给他的药丸。暗红色，散发着淡淡的苦香。他放入口中，吞了下去。
片刻后，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缓缓流向四肢。虽然伤势未愈，但那种濒临崩溃的虚弱感稍稍退去。
“你们也吃。”他把剩下的两粒递给洛九璃和萧千绝。
两人接过，毫不犹豫地服下。
玄月已经盘膝坐下，闭目调息。她的呼吸起初紊乱，渐渐变得平稳。大约一盏茶时间后，她睁开眼，脸色比之前好了些。
“我能走了。”她说。
萧千绝试了试右腿，刚一发力，膝盖就晃了一下。他咬牙稳住，用断刀撑住身体，“我也行。”
洛九璃从地上拾起几块碎石，在雪地上迅速画出一个简单的阵纹。她将手掌按在中心，低声念了一句什么。阵纹亮起微光，随即扩散开来，笼罩住四人所在区域。
一股温和的力量渗入体内，像是有细流在经脉中游走，缓解着伤处的胀痛。虽然无法痊愈，但至少让他们能继续前行。
“只能维持半个时辰。”她说完，站起身，拍掉裙摆上的雪。
苏砚望向远处。山脉连绵，风雪之间隐约可见一条蜿蜒山路，通向更深的谷地。那里，或许是烬影口中“门”的所在。
“走吧。”他说。
四人开始移动。苏砚走在最前，步伐不快，但坚定。他的右手垂在身侧，焦黑的皮肤仍在脱落，露出底下泛红的新肉。每走一步，肩伤都会牵动神经，但他没有停下。
洛九璃跟在他左后方，左手护在胸前，右手握紧符盘残片。她时不时回头，留意身后是否有异动。
萧千绝走在右侧，断刀插在腰间，右手扶着左臂。他的脸色苍白，额角渗着冷汗，却始终没有开口叫停。
玄月落在最后，目光扫过四周雪地。她注意到几处脚印已被新雪覆盖，但仍有细微的痕迹残留。她没说什么，只是加快脚步，追上了队伍。
山路陡峭，积雪深厚。他们踩着彼此的脚印前行，偶尔有人滑了一下，旁边的人便伸手扶一把。没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和呼吸声在风中交织。
走到一处山坳时，苏砚忽然停下。
“怎么了？”洛九璃问。
苏砚没回答。他低头看着左手掌心，逆命刻印正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他抬头望向前方，那条山路消失在一片灰白色的雾气之中。
“前面……有东西。”他说。
玄月走近几步，眯眼看向雾中。隐约能看到一座石台的轮廓，半埋在雪里，上面似乎刻着文字。
萧千绝握紧了断刀，“要过去看看吗？”
苏砚盯着那座石台，掌心的热度越来越强。他缓缓迈出一步。
就在这时，玄月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等等。”她的声音很轻。
苏砚回头。
玄月的目光落在他右手上。焦黑的皮肤缝隙中，有一点金光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