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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无心插柳

    孟玄的日子过得热热闹闹,李雄的日子自然也不会冷冷清清。汴京城里的那帮老头子们向来讲究中庸之道和一碗水端平,所以绝对不会厚此薄彼。

    比起蜀道险峻难行、气候潮湿闷热、沿路关卡还不好绕路,大郑的特工们更喜欢去诗情画意的烟雨江南出差,事情能不能成先不说,最起码公费旅游是真的爽!

    而且这里水道纵横,只要学会了游泳撑蒿,哪里不能去?就算被唐国反间谍部门追捕,绝地求生起来也简单,随便哪条河里伸手一捞,就有鱼虾上钩,运气好还有王八呢~

    所以,进入唐国的细作人数,大概是蜀国的两倍半。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平静如常?

    比起孟玄的年轻气盛和心浮气躁,李雄就显得沉稳多了。

    即使荆南的张照初和清泉节度使陈瑾公然给自己上眼药,跑到文训那里躲在他身后朝着自己做鬼脸“略略略~”,又是吐舌头又是拉眼皮的,他也一点都不生气。

    真不生气,嗯……真的。

    你俩就狐假虎威吧啊,等到大草原上混战结束或者寒冬来临,那帮草原靓仔们不得不南下贴秋膘的时候,文训肯定无暇南顾。

    到那时,你看我整不整你俩就完了!!

    气死老子了!!

    李雄今年五十九了,跟文训是同龄人,二人相差也没有几岁,基本没有代沟。

    双方也是别扭了一辈子的老对手,从大周打到了大郑。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面,但双方都知道对方就在长江对岸,心里一直记挂彼此。

    尽管呼吸着同一片天空的空气,却始终无法见上一面,怎么不让人遗憾呢?

    尽管在感情上惺惺相惜,但在现实生活中,文训从来没有停止过把这位老朋友送去见西天如来佛祖的尝试,至于为什么是如来佛祖,那当然是因为李雄信佛咯~

    这哥们还给自己起了个法名,叫做慧觉。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在姑苏府的寒山寺做了记名俗家弟子,简直是荒谬至极!

    顺便一提,寒山寺始建于南朝梁朝时期,最开始叫枫桥寺,本来只是江南地区万千庙宇中非常普通的一座寺观。

    但是,但是,

    时间来到唐朝,有个叫张继的忧郁富二代,在旅行途中写了一首诗,叫做《枫桥夜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由于他写的实在太好了,引得无数文人墨客读之神往,都想亲眼一睹这座笼罩在江南烟雨中的释家经场,所以寒山寺从此声名鹊起,一跃成为名动九州的天下法寺之一。

    言归正传,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陛下喜欢佛说,底下的人当然也要好好研究研究古藏经书。

    不然万一哪天陛下来了兴致,和大家闲聊时讨论起了佛法,人家都能聊的滔滔不绝的对答,最不济也能胡诌几句。可是到你这里却半天哼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来一句“阿弥陀佛”。

    尴不尴尬?

    还想不想进步了?

    在这样的背景下,江南地区的佛寺在李雄接过权柄后,如同雨后春笋一般生长了出来。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由于佛家主张轮回观念、因果报应和前世今生,非常有利于缓解统治者对底层民众压迫剥削而造成的反抗心理,对于维持社会稳定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所以唐国从上到下都是比较尊崇佛文化的。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随大流,唐国上层统治阶级中就有两个人公然表示自己不信佛。

    一个是唐国的国之柱石、阻止中原王朝南下金陵的人形天堑——温茂。

    他只信自己手中的军队。

    另一个是李雄的亲儿子、一向籍籍无名且不怎么受到关注八皇子——李嘉。

    他是个无神论者。

    自从上次大郑使者向唐国太子李岐深情表白,对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后,太子东宫附近就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

    他们口音不同、相貌不同、职业不同,甚至东宫府的护卫们也知道这帮人不是唐国人,但却一点也不担心太子殿下的安保问题。

    因为这群人比任何人都希望太子殿下健健康康的、精神饱满的、阳光开朗的去向昏聩年迈的陛下发起挑战。

    我们都知道,鳄鱼当年是一位正义、高贵的战士,和哥哥狗头一起并肩作战,甚至为了恕瑞玛的和平安宁,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和自由,抱着泽拉斯一起被封印在帝王之墓。

    可是当他出来以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去砍了狗头。

    因为在泽拉斯这个碎嘴子在他耳边唠叨了上千年,一直在挑拨离间他们兄弟俩的关系。

    “呆在这里无聊吧?闷吧?你哥这会在外面不知道怎么潇洒呢~”

    “哎你说,当时你哥为啥不进来拉着我,让你在外面封印我们呢?”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你被你哥给忽悠了啊?哦……也不一定哈,可能是不小心的,毕竟你们是兄弟嘛~”

    “啧……可我怎么记得他当时好像故意退后了一步,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这事?”

    “没事,反正你们是兄弟嘛,谁进来不都是一样的~”

    “唉!你别怪我说话直嗷,我还是有点替你感到不值……”

    ……

    大郑的细作使者们虽然没有泽拉斯的魔法干扰,也没有上千年的时间去熏陶,但他们人多啊!

    三人还能成虎呢,更何况是上百人轮番上阵,日日夜夜的熬磨!先不说他们的目的如何,能这么不畏生死、持之以恒、锲而不舍的求见李岐,这种行为本身就已经很让人动容了好吧!

    李岐开始好奇,究竟是什么动力驱使着他们这么拼呢?他们就不怕死么?不怕白费口舌么?

    嗯……我自己内心清楚这帮大郑细作的离间目的,所以我是不会上当的,但跟他们聊聊天说说话,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就随便聊聊,只要我不愿意,他们还能用言语支配我不成?

    于是,几个月的交流下来,李岐越来越觉得父亲的那张脸好像有点讨厌了。

    十八年的太子,十八年!!!

    他还给其他弟弟们封王开府、让他们进入朝廷做事、甚至是去军中历练!还美其名曰是为了锻炼他们,以后好辅佐我。我看是为了给他们积攒足够的威望和资本,以后好跟我叫板吧!!

    你老糊涂了?!!

    李岐只是主要目标,并不是唯一目标。其他各位实权王爷以及背后有大家族支持的皇子们,也都收到了大郑细作们不同程度的思想侵蚀。虽然这期间死了不少人,但还是有那么几个成功了。

    一场颜色革命(古代版)正在唐国上空慢慢酝酿,渐渐凝结成了厚重的黑云,只待一声惊雷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瓢泼大雨!

    除了对皇家的继承者们进行传销洗脑外,大郑特工们还对于那些仕途不顺的倒霉蛋、奸佞圆滑的墙头草、受罪牵连的无辜躺枪者、以及许许多多对大唐国策不理解、不支持、不满意的各色人群都进行了友好的交流,花钱花时间陪伴着他们,争取成为他们的知己。

    然后,说出那句经典名言——我总觉得,我们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当然了,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

    游走在江南地区的大郑细作们很忙,又要勘查地形、又要结交朋友、又要探听消息,又要查访民情,忙的不亦乐乎,因为经费管够。

    你直接拉住一个唐国人说:李雄是个王八蛋。他会毫不犹豫的往你鼻子上一拳,高声喊人去报官,不带一丝犹豫的把你送进大牢里给县衙冲业绩。

    但如果你热心的帮忙给他重病的妻子买包药,免费教他流鼻涕的儿子认几个字、在他一个人狼狈行路、车辆陷进泥土中的时候上去搭把手、大雨滂沱的窘迫时刻邀请伞下同行。

    不用你开口,他会自己说李雄不是个好东西。

    以愚公移山的态度、对唐国人民进行全阶级、全地域、全职业、全天候、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渗透和腐蚀。细作们轮休上岗、人可以歇、任务不能停,全方位无死角的进行思想宣传教育。

    由于业绩优秀者可以得到老文的亲自接见和共进晚餐,所以这帮细作们越来越疯狂,越来越大胆了。

    甚至有个家伙觉得,反正都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策反和煽动唐国人,那还不如梭哈一把大的,我直接去说服李雄率滨归王不就得了?

    要么就不干,要么就干票大的,虽然成功的概率可能还不足万分之一,但只要不是绝对没有可能,何妨一试呢?

    大丈夫处世,碌碌无为,与朽木腐草何异?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烂命一条就是干!!

    万一成功了,老子怕是要万古留名哦~

    得亏他的同僚和上级发现的及时,在这个大聪明即将和金陵皇宫的卫士眼神交汇之前,把他捂住嘴给拖了回来,这才没有让他去白白送死。

    在这场轰轰烈烈的地下渗透中,有一名来自陇右秦州郡的细作,叫做阎改之。

    由于同僚们都已经划分好了工作范围和服务对象,他作为第三期细作练习生,千里迢迢从陇右来到金陵后,却发现自己无事可做,无人可攻略,连轮班表都已经排满了。

    嗯……

    那就拉倒吧,不行就当跑来南方旅游了,晃荡两个月没啥功劳的话,就回长安再托人谋个差事,娶老婆生娃,好好过自己的安稳日子。

    功名?

    人生短短三万天,能过一天是一天吧~

    于是,他心安理得的拿着大郑朝廷的公费,骑上心爱的小毛驴,开始了自己的江南自驾游。

    听了古刹钟声、看了朦胧烟雨、上了秦淮画舫、题了临江诗楼、赏了渔火晚照、喝了会稽黄酒。

    我是来享受生活的,不是来当牛马的。

    可能是他的行为确实有点逆天,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于是便安排这条咸鱼跟另一条咸鱼,在栖霞山上的林间集会上偶然相遇了。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大唐八皇子李嘉,和太子李岐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有这个关系摆在这里,按理说想要结交和拜会他的人应该密如繁星、多如江鱼才对。

    但是很可惜,这位皇子本人不信佛,但行为却很佛系,每天只知道喝酒赏花、吟诗作对,与山间野鹤为友,同林间松根作伴。对于朝堂和权力,没有一丝兴趣。

    况且他前面除去夭折的,还有五个哥哥,轮也轮不到他好吧!

    而且他还藐视佛门,跟老爹李雄公然唱反调,这就导致他非常不受宠。李雄甚至还有点嫌弃和讨厌他,而他自己也丝毫不在意父子关系。

    有了也好,没了也行。活着挺好,死了也行。

    这样的疯子,谁有病啊会去结交攀附他?反向上分吗?

    就连此次负责渗透唐国的大郑细作头领们,也在经过仔细研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个没有价值的废案,甭费劲了。

    与其接近他,还不如去接近金陵城闾左的乞丐,起码从乞丐那里还能套出点街头消息。

    由于阎改之自己本身就是个摆烂仔,所以和同样是摆烂仔的李嘉一见如故,二人一起坐在草地上喝的烂醉,醉了后鬼哭狼嚎,吓得路过的樵夫还以为撞见鬼了。

    李嘉不受宠到了什么地步?他醉酒后跟阎改之、还有两个只会去秦淮河的花船上泡妞的酒色之徒在山林里睡了一夜,都没有人来寻。

    好歹也是个皇子啊!!

    此事过后,李嘉顿觉遇到了知音,毕竟不是谁都能骑着一头毛驴行走在山水之间,兴致来了,也能狂浪放歌,醉后与星月共眠,不为功名所累的。

    人在山巅,听鸟鸣树梢,观水落西涧,以江水为镜,自照自脸,偶尔也能赋诗一首,便是如神仙~

    他可真是太稀罕这个陇右来的阎改之了!真就直来直去、身上没有一点虚假气,有什么就说什么,毫无避讳和隐瞒,对方甚至连自己是大郑细作的事都毫不犹豫的抖了出来!!

    若是言语不对了,任自己是唐国皇子,他也敢红着脸朦胧醉眼,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不就是胎投的好么?神气什么?做得了朋友就做,做不了拉倒!

    中二少年加酒友加驴友,二人的感情迅速升温,甚至超过了李嘉原本的那两个狐朋狗友。

    当大唐其他皇子们都在忙着争权夺利、互相拆台、彼此陷害、共同上演一出好戏时。李嘉作为东道主,领着阎改之行遍了江南地区的名山大川。

    二人一驴,一起迷过路,一起挨过饿、商量着要不要将驴兄拿来充饥,还一起被野兽追着跑,在花草茂盛的山水之间,留下了最纯粹、最爽朗的笑声。

    “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去我们陇右府,那里北边有大漠苍茫,东边有盛世长安,西边有祁连雪山,南边有山水流曲。”

    “一定,一定去。哎,那我要是钱不够怎么办?”

    “这是什么混账话?!你人去就行了,其他的我来安排,别的不敢说,酒肯定少不了你的!”

    “有酒就行,有酒就行!宁可食无肉,不可饮无酒。”

    “那叫不可居无竹!你这圣贤书怎么读的?教你的夫子没打过你吗?”

    “嘿嘿~他们哪敢打我……”

    “哦~是草民失言了,您可是八皇子殿下啊!那个夫子敢打您呢~”

    “去你的!又消遣我!”

    坐在委羽山大有宫的山门前,李嘉和阎改之都是一身农汉装束,肩膀、头发上到处都是树叶,袖子和衣服也被荆棘划破划烂了好多道口子,绑腿靴子上也都是干了的黄泥。

    完全没有一点形象可言。

    卷起袖子在脸旁扇了扇,稍微凉快了一点后,李嘉犹豫了一下,扭头看着瘫倒在山门石碑后乘凉的阎改之,抿了抿嘴唇,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阎兄,既然你是中原细作……那……那你与我那日偶遇,还有这些日子的游山玩水……也……也是……也是带有目的的吗?”

    阎改之将盖在脸上、用稻杆编织的尖草帽一把拿了下来,皱着眉看向一脸纠结的李嘉,无语的问道:

    “你有什么值得我图的?你跟唐皇陛下关系差到路人皆知,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皇子,我图你什么?”说着说着,阎改之翻身坐了起来,毫不客气的鄙夷道:

    “你知不知道,连我们这次来负责探查你们的细作统领们都说你没有接近的必要,完全是白白浪费银两和时间。

    再说了,我好不容易从陇右来一回江南,可能回去后,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来了。我不趁着这段时间赶紧游遍芳丛,闲的没事跟你套近乎做什么?

    你若是怀疑我别有用心,我们大可在此处就分道扬镳,没有你,我一样不会停下脚步。”

    李嘉听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开心的笑了——

    “哈哈哈哈~阎兄莫要恼,是小弟的不是,小弟跟你赔罪~”

    “赔罪就免了,你有这心,赶紧进观去讨点粥米,弄瓢水也行,渴死我了!”

    “不是到你了么?上个野寺是我去的啊!”

    “你不是要给我赔罪么?”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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