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历十七年二月初六。
回到家的陈小富昨儿个看了看气息奄奄的黑莲教五长老,还有疯疯癫癫的关关——
四长老真没有熬过去。
他死了。
令狐多情将他葬在了城外三里地的一处山坳里。
人嘛,终究有离开这人世间的一天,陈小富并没有因此伤怀。
与方文穷在书房里倒是很认真的聊了两个时辰,他决定将方文穷放在凉州。
那地方虽是个苦寒之地,但对陈小富却很重要。
美美的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
他觉得自己应该洗个澡。
但右臂依旧缠着木板,这没有人帮助就无法操作了。
叫杨三妹烧了一大锅热水,杨二郎将这一大锅热水倒入了浴房的木桶中。
陈小富看着这木桶发了会呆,转身走了出去,扯着嗓子就大喊起来:
“凤梧……凤梧……!”
李凤梧一飞而至。
“什么事?”
“来来来,”
陈小富冲着李凤梧招了招手,李凤梧走了过去,他带着李凤梧走入了浴房。
“我想洗个澡。”
李凤梧:“……你洗澡叫我来干啥?”
“我这穿脱不方便啊,后背我也搓不到,都是兄弟,帮我搓个澡又何妨?”
木桶里水汽升腾,陈小富没有注意李凤梧的脸唰的一家伙就红了。
李凤梧瞪大了眼睛咽了一口唾沫,“这个……这……”
陈小富拍了拍李凤梧的肩膀:“别像个娘们一样,都是男人有什么关系呢?”
“我与小薇尚未成亲,叫她来帮我洗澡这不妥当。”
说着这话,陈小富用左手就开始解着这棉袍的扣子,解了三颗,他忽的扭头看向了李凤梧:
“我说,这木桶有这么大,咱俩同浴,如何?”
李凤梧顿时就后退了两步!
“我、我不习惯!”
陈小富老神在在:“习惯这种东西是靠培养的,多浴几次不就习惯了么?”
“我给你说啊,搓背很舒服的!”
“你先给我搓,呆会我再用左手给你搓,保证比你自己搓舒服很多!”
“相信哥,你虽比我大三岁,但若是论经验,我是你哥!”
“来来来,脱衣裳,别磨磨唧唧的,呆会水凉了就洗不成了。”
陈小富没有看见李凤梧紧张极了!
他双手竟然死死的拽着衣摆!
向来从容淡然的他,这时候却拘谨的就像一个就要入洞房的小媳妇。
“我、我去叫令狐。”
“令狐在忙着,整个花溪小院就你最闲……不就是搓个澡么,有什么难为情的?”
陈小富又看向了李凤梧:
“咦,哈哈哈哈,”
陈小富大笑:“你还真不好意思啊?”
“凤梧啊,其实我原本是很担心你的。”
李凤梧声若蚊蝇,他微微垂头,连耳根子都红了。
“你、你担心我什么?”
“我担心你取向有问题,我其实很怕你好男风,这一试探倒是令我放下了心来。”
“行了,你去吧,去叫阿来那道士来帮我搓背。”
李凤梧转身就离开了浴房。
片刻,他又转身走了进来。
“我给你搓背,但我不与你共浴。”
“……也行,先帮我脱衣。”
这事很显然是李凤梧第一次干。
他有些毛手毛脚的,好在即便是右手手臂,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曾经碎裂的骨头已愈合了,用王多余的话说,就是还需要等那些骨头生长的更硬实一些。
“怎么又改主意了?”
“……阿来那道士毛手毛脚的。”
“也是,裤头在这,你扯哪里?”
“……哦。”
“凤梧兄,”
“嗯?”
“你在蜀山是怎么洗澡的?”
李凤梧的脸已绯红!
“后山有泉啊。”
他又补充了一句:“那地方无人能去,我、我都是一个人在那泉水中洗、洗澡。”
“你那日子也是寂寞,我给你说啊,我去岁训练这些兵的时候,与他们同在一条河里洗澡。”
“都是些大老爷们,都是那样的武器,有什么害羞的?”
“以后若是真跑去打仗,你想想,哪里可能单人沐浴?”
“但凡能找到个干净的水源,还不都是一股脑跳下去!”
“你得改改,毕竟有些环境需要人去适应。”
陈小富在谆谆教导,李凤梧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的心无比慌乱!
这是前所未有的!
他努力的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当陈小富赤果果站在那里,当陈小富跨入了木桶中坐了下去,他以为自己会好一点,可当他的手触摸到陈小富的背的时候……
他就像触电一般迅速的将手给收了回来。
“你紧张啥?”
李凤梧深吸了一口气,忽的站了起来:“你、你自己洗!”
根本不给陈小富说话的机会,他一家伙就冲出了浴房。
“喂喂喂……不带这样玩的!”
“凤梧、凤梧……”
李凤梧站在外面,没有回应。
他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仰头望天,过了片刻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紧紧的握成了拳。
……
……
“你有点奇怪哦!”
陈小富终究还是在阿来的帮助下洗完了这个澡。
也是在阿来的帮助下,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他站在了李凤梧的面前,看着李凤梧那依旧带着红晕的脸,又道:
“我说,你不会是个娘们吧?”
“脖子伸长一点给我瞧瞧你有没有喉结?”
李凤梧缩了缩脖子,瞅了陈小富一眼,眉眼一挑:“谁是娘们了?我、我只是不习惯而已!”
陈小富顿时就乐了:
“瞧瞧、瞧瞧,这模样更像个娘们了!”
李凤梧转身就走。
陈小富连忙喊道:“喂喂喂,咱们入宫去!”
“要去你自己去!”
“不是,你不是想和大宗师单挑么?万一遇见项问天了不正好试试?”
李凤梧止步。
他终究无法不在意陈小富的小命。
二人登上了马车,阿来架着马车,令狐多情带着护卫前呼后拥向承文门而去。
李凤梧一路都望着车窗外。
他的眉眼间似乎有那么一丝迷茫,这迷茫在阳光下显得更明显了一些。
陈小富偏着头看着李凤梧眉间的那抹迷茫,很是好奇的问道:
“你在想啥?”
“……没想啥。”
“可你明明就在想啥!”
李凤梧扭头,对视着陈小富,声音略大:“我没想啥!”
“好吧,总觉得你今天怪怪的。凤梧啊,我寻思……你是不是写一封信将你大师兄叫回来?”
“你大师兄恐怕也是大宗师了吧?”
“即便不是,想来他距离大宗师那扇门也不远了。”
“你们二人联手,当可斩杀项问天……”
李凤梧抿了抿嘴打断了陈小富的话:
“大师兄远在蜀州……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蜀州。”
“你那么怕死么?”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陈小富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这个……你单身一个人,我毕竟还有个未婚妻。”
“你如果有了心爱的人你也会怕死的。”
“那就是软肋!”
“这人啊,无欲则刚,无爱则强。”
“我现在呢既有欲望又有爱,刚不了也强不了,就想着能活下去……陪着心爱的人活一辈子。”
李凤梧沉吟三息,扭头又看向了窗外:
“我、我也有心爱的人!”
“……谁?”
李凤梧咬牙切齿:“一个有眼无珠的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