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朝会还在举行。
医圣堂。
金面小郎君王多余给陈小富施了一遍鬼门十三针。
当最后那一根银针插入陈小富的穴位,他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他穿着一身青色的单薄麻衣。
他的后背已被汗水湿透。
这房间里并没有生碳炉。
今儿个虽有阳光,阳光这时候才刚刚射入窗户三寸。
透过这张精美的面具上的孔洞,陈小富甚至能看见他鼻翼上也满是细密的汗珠。
这是王多余给他施的第三针!
这三天每天一次。
每一次施完针王多余都会汗流浃背很是疲倦。
这显然极为耗费他的心力。
“辛苦你了!”
王多余摆了摆手:“主要还是我内力尚浅,这针法对五脏六腑有极好的调理作用,却需要施针者以内力渡之……”
“你现在觉得怎样?”
陈小富微微一笑:“好多了。”
他又问了一句:“你是什么境界?”
王多余沉吟三息:“才二境上阶……破了一境施这针就容易多了。”
好吧,陈小富又受了一次小小的打击。
练武这破事他已经果断的认为不是自己的强项,若不是因为必须破了一境才能入洞房,他甚至会选择放弃练武!
练什么武啰?
有李凤梧,有阿飞,有令狐多情,有阿来,有王多余还有神武营的战士……将这些少年全部聚集在自己的身边,往后行走江湖杀人越货也好,上阵杀敌建功立业也罢,这都是几乎无敌的存在!
自己优哉游哉的动动嘴就完事了。
术业有专攻,练武是他们的事,自己专攻的方向本应该是享受才对。
都怪那该死的冷道士!
“你师傅呢?”
“他说怕你落下后遗症需要去采两味草药。”
“哦,去哪里采?”
“去秦岭,估计十来天就能回来。”
“……多余,我什么时候能痊愈?”
“这个……我估计至少要养半年。”
陈小富一愣:“这么久?”
“这算是最快的,是有我每天给你施一次鬼门十三针,是有师傅用采回来的草药炼制的紫霞膏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若是别人……至少需要两年的时间。”
好吧,这份恩情陈小富记在了心里。
“那我大致何时可以下地行走呢?”
“这个啊?这个大抵只需要二十天。”
“哦,那就好。”
王多余伸手,将十三枚银针逐一捻了捻,问了一句:“你急什么呢?”
是啊,我急什么呢?
监察院有也可无也可。
这监察院御史当也可不当也可。
这大周兴也可亡也可。
那黑莲教与红花会的恩怨……这破事更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经此一劫死里逃生,陈小富忽的就看开了。
他发现自己对这大周朝并没有多么强烈的归属感,他发现自己在意的依旧是身边的这些亲人、朋友们。
但这样的看开并不意味着真当一只咸鱼。
“我就是寻思能下地行走会方便许多。”
“来到帝京一个多月了,帝京八景还有七个未曾去看看。”
“在临安就听说过人间天上……这前不久听说人间天上有一个叫柳诗诗的花魁……也不知道我写的那首《阿莲》她唱的如何。”
王多余惊讶的看着陈小富。
陈小富仰卧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王多余这时问了一嘴:“《阿莲》那首歌是你写的?”
陈小富嘴角漾起了一抹笑意:“是啊,是庆王请我写的,就是昨天下午来看我的那个庆王。”
王多余哦了一声:“这首歌已传遍了帝京,”
他的视线又落在了陈小富的脸上:“这样的词曲极为容易传播,很是新奇……我很好奇你是怎样创作出这样的词曲的。”
“嘿嘿,以后你跟着我,我会的东西可多了。”
王多余沉吟三息:“我若是跟着你走了,这医圣堂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师傅么?”
“师傅他很懒的,他说给你配置好了药他就要去云游四方了。”
“……我一时半会也不会离开帝京,你倒是可以收个徒弟呀。”
“我还没那本事收徒弟……对了,李凤梧还在外面等你。”
“那就麻烦你叫他进来。”
王多余起身走了出去,片刻带着李凤梧和安小薇走了进来。
安小薇将一盅鸡汤放在了床头的小桌几上。
她坐在了床头,摸了摸陈小富那张依旧苍白的脸,眼眶里的泪水差点又流了出来:
“饿了吧?多余说你还受不了大补,我便给你炖了一盅鸡汤……”
“等施针结束我喂你。”
“好……小薇,你瘦了许多,我这不是没事了么?你、你也要多休息才行,可别累病了。”
安小薇欣慰一笑:
“我不累,我是你的未婚妻,这是我该做的。”
“你须安好,便是我的晴天。”
“你若有恙……我的天都会塌了!”
少女宠溺的又摸了摸陈小富的脸,浑然不在意这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人。
“即安,我真的不求你封侯拜相,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幸亏初一那天我在城隍老爷面前为你求了平安……这是城隍老爷的保佑,等你好了,我们同去城隍老爷那还愿。”
“好,”
似乎受不了这二人目中无人的亲昵,也似乎出于心中的嫉妒,李凤梧假咳了两声:“咳咳!”
“即安,你吩咐的事已经办妥。”
“都关在了花溪小院,只是……”
陈小富看向了李凤梧:
“只是什么?”
“只是那老头恐怕活不成了,失血太多,那些针有两根深入他的体内无法取出来,还有就是他们在那地窖中饿了足足四天……那老头能坚持到现在已算是个奇迹。”
“那个小姑娘恐怕脑子被你砸出了点问题,总是胡言乱语,看上去疯疯癫癫不太正常。”
“唯一正常的是那个老婆子,不过她似乎也有疯癫的迹象……”
“她成天抱着那老头子,眼神愈发的呆滞。”
陈小富一怔:“多余也救不了他们?”
王多余摇了摇头:“那个老人家的生机其实早已断去,他迟迟没有咽气是缘于心中的某些执念。”
“至于那姑娘……你那一家伙用力过猛,她后脑勺的骨头都被你给砸碎了,这脑子受了重伤极难医治,师傅说除非开颅,但开颅这是师傅提出的一个想法,从古至今尚无人这样做过。”
“一个不好这颅还没打开人就死了,所以……疯疯癫癫总比死了好吧?或许她渐渐也能自愈。”
“至于那个老妇人,她是心病,除非她自己能走出来,否则也是药物针灸无法医治的。”
陈小富默然。
自己的伤虽然是那四长老造成的,但不管怎样那四长老的心地还算是善良,不然他根本没可能活着走出那地窖。
李凤梧问:“不杀了么?”
“留着吧……那老人家若是死了……厚葬!”
李凤梧看了看陈小富:“你这人,就是太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