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司。
老鬼的那处小院。
魏公公陪着女皇陛下此刻就站在这小院子里。
老鬼坐在轮椅上,他在屋檐下。
一如以往那般用他的那只独眼看着漫天的雪。
女皇极为随意的走了过去,她将老鬼的轮椅给抱了起来放在了台阶下!
她推着轮椅向那几棵琼花树走去。
“重山呢?还没回来?”
她一边推着轮椅,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回来了,老奴叫他去守着医圣堂的门。”
“哦……小仙呢?”
“小仙在医圣堂里照顾即安。”
“你就没想去看看?”
老鬼沉吟三息:“没有陛下的旨意老奴哪敢轻易离开这里?”
女皇笑了起来:“你要是有那么老实,你就不是老鬼了。”
老鬼仰头看向了那几棵琼花树,他也笑了起来,露出了那满口的烂牙:
“知道他还活着,老奴总算是放下了心来。老奴是真想去医圣堂看看他……但老奴又不会医术,他又在昏迷中,老奴去了也于事无补。”
他将膝盖上的那件雪白的貂裘大衣向上拽了拽,又道:
“莫如就在这里等着,等着他的消息。”
“只是老奴倒是没有料到陛下会来……”
他扭头看了看女皇,“陛下也没有去医圣堂看看他么?”
女皇止步。
也望了望那几棵琼花树。
“朕也不会医术,朕去了也于事无补。”
“朕寻思莫如来看看你,”
女皇的视线落在了老鬼的脸上:“你知道忠义候府的书房中死了几个人么?”
老鬼颇为惊诧:“老奴的人并没有进入忠义侯府,只是听说忠义候悬梁自尽了……不是应该就死了他一个么?”
女皇仔细的看着老鬼那张死灰色的脸。
足足看了五息。
“你真不知道?”
“……老奴应该知道什么?”
“青竹神丐韦印江,你知道么?”
“知道,齐国丐帮的大长老……陛下怎么忽然提起了这个名字?”
女皇来到了老鬼的正面,她俯身,距离老鬼的那张脸更近了一些。
“那么青竹神丐韦印江进入大周这件事,你知道么?”
老鬼没有丝毫犹豫:“老奴知道。”
“你知道他来大周是要做什么的么?”
“受齐国六皇子之召唤来杀即安……不瞒陛下,这是去岁即安入帝京途中的事了。”
“那位六皇子从齐国弄来了六十八个死士,当然这六十八个死士都死在了即安的护卫手中。”
“另外便还有般若寺的笑和尚、落花溪的天才小师妹花想容。”
“只是他们过了江之后,老奴的人就失去了他们的踪影。”
“即安与那六十八死士一战,笑和尚和花想容有出现。”
“笑和尚对即安动了手,花想容后来,她却阻止了笑和尚对即安下手……因为蜀山剑宗的李凤梧就在一棵树上看着。”
“笑和尚跑了,他回到了齐国的般若寺。”
“花想容也来到了帝京,不过她和那位六皇子一样对即安改变了态度,没有再生出杀意来。”
“唯有那位青竹神丐韦印江一直没有出现,老奴也一直在找他……”
“听陛下这话的意思,”
老鬼眉间一蹙:“莫非忠义候请了韦印江将即安给弄去了忠义侯府?”
女皇没有从老鬼的脸上看出任何异样。
她徐徐站直了身子,没有回答老鬼的这句话。
“朕答应了即安。”
“……陛下答应他什么了?”
“他说他要将你接去南门外的那处庄园给你养老。”
老鬼的老脸上绽放出了一朵不太美丽的老花来:
“这孩子……多谢陛下!”
“朕封他为大周蓟县开国子,这旨意朕开朝就发出去。朕还准备封他的未婚妻安小薇为长乐公主……”
老鬼那只独眼瞪得贼大,眼里似乎难以置信。
女皇的视线又落在了老鬼的脸上:
“你和安知鱼不是想要借着即安来与朕板板手腕么?”
“朕能给即安的有很多很多,你和安知鱼又能给他什么?”
“朕将即安拉到朕的身边,你们还能拿什么和朕斗?”
“你们以即安为棋,保护着即安向朕步步紧逼……你们是不在意这枚棋子的,因为你们手里还有一枚棋子……所以,你们恐怕希望朕出手将即安除去。”
“朕偏不!”
“朕就想看看你们还有些什么花样……安知鱼不是自诩为棋圣么?朕就看看你们这局棋究竟有多厉害。”
“朕现在很想问问你,即安究竟是老大还是老二?”
老鬼沉吟数息:“他是老二,晚出来盏茶功夫。”
“哦……老二啊,也挺好。”
“朕不是太明白一个问题。”
“陛下请问,老奴若知道定会回答。”
“忠义候是先帝登基时候所封,朕隐约记得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他是东宫詹事府詹事。”
“要说封侯,在朕而今看来他还不够格,可偏偏先帝就封了他一个侯爷,这是为何?”
老鬼似乎回忆了片刻:“陛下,詹事府很重要,太子要顺利登基为帝,詹事府会做许多事……就像铺路,他们会将太子登基路上的一应障碍全部清除,这其实也是一件天大的功劳。”
“何况太子近臣,太子登基之后对近臣更好一些这也是人之常情。”
女皇听到这个解释便笑了起来:
“你这老东西,你口口声声说不会骗朕,这不就是在骗朕么?”
“你当朕真的不知道其中缘由?”
“陛下还是太子时候,与魏国联姻这件事,就是蔡进一手促成!”
“那些年蔡进往返于魏国和陈国之间,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魏国皇帝。”
“迎娶魏皇后的时候,蔡进更是亲自前往魏国!”
“先帝与魏琼花成婚,蔡进有着最大的功劳。朕听说他们成婚之后,魏琼花对蔡进也是信任有加。”
“宫里有传言说蔡进这个忠义侯,便是魏琼花向先帝求来的。”
“那么朕的疑问是,蔡进既然是魏皇后最信任的臣子,他为什么会谋害即安呢?”
“他就算不知道即安的身份,他只需要看即安一眼,也能猜到即安就是魏皇后的儿子。”
“这是不是很没道理?”
老鬼极为仔细的听着,他点了点头,那只独眼也露出了疑惑之色:“老奴也认为没有道理。”
女皇又死死的盯着老鬼的脸:
“朕以为,如果非得要找到一个理由……便是有人告诉他即安还有一个哥哥,那个哥哥身上有陈朝的传国玉玺!”
“这个弟弟而今的名声太大,会影响将来那个哥哥回来顺利登基为帝。”
“所以,这个弟弟就可以去死了,三五年之后,没有几个人记得还有一个陈小富。”
“三五年之内,朕若是也死了……你们两个老东西,许能如愿以偿了!”
老鬼愕然的张了张嘴:
“陛下,老奴还指望即安给老奴养老送终,老奴怎么可能会让即安去死?”
女皇又直起了身子:
“所以你在矛盾中还是出了手!”
“只有你的天衣无缝针法才能将追杀即安的韦应江从天上拽下来!”
“也只有你的天衣无缝针法能悄无声息的杀死韦应江!”
“韦应江是一境中阶的身手!”
“老鬼,你何时破的大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