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历十六年腊月二十七!
距离休沐只剩下了最后两天时间。
自从前几天监察院将十二人犯敲锣打鼓游街示众之后,监察院忽的又安静了下来。
有传言说诸多大臣联名上书给皇上,状告监察院御史陈小富以权谋私!
他借着打击贪官污吏之由,将本该上缴户部之脏银据为己有。
百官写下了血书,按上了血指印,共同弹劾监察院御史陈小富……
按照道理,这么大的事,陛下怎么都应该有所反应,至少也要举行一场朝会当着群臣让陈小富自辩才对。
可偏偏那血书呈上去之后仿若石沉大海。
陛下没有任何反应,就连将陈小富召去御书房问一问都没有!
这是怎样的一种恩宠?
这就更令许多大臣担忧了。
就连这弹劾血书的发起者左相潘大人这几日也愁眉不展——
潘大人请求面见皇上,竟然被皇上给拒绝了!
这几日皇上又没有上朝,说是……身子不舒服。
女人当皇帝,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身子不舒服,这令百官怎么办呢?
好在右相廖大人常去监察院与陈小富坐坐。
廖大人带来了好消息——
女皇陛下还是派了魏公公告诫了小陈大人,莫因治贪伤及国之根本!
这意思就是要陈小富适可而止。
难道这就是这些日子监察院再无动静的原因?
……
……
吏部。
上次监察院一家伙抓了吏部五个官员,而后张贴了告示详细的罗列了他们的罪名——
无一例外,全都是买官卖官!
那一家伙令吏部所有官员皆惴惴不安,就连尚书大人史无山都明显消瘦,短短数日他两鬓竟然已有了白发!
这些官员们每天来上班的心情当真是比上坟还要沉重。
可既然这官服穿着官帽戴着就得来上朝,哪怕是混,也得在衙门里混着。
史尚书坐在他的尚书官署中,桌上摆着一堆需要处理的折子,这些折子皆是各地上报的需要补录的职位,也有各地主管大人对下面官员的考评以及对那些官员职位升迁或者革除的建议。
若是以往,史尚书对这种事的处理会很愉快。
若是以往,在这年关将近的时候,地方的许多官员这个时候早已齐聚帝京了。
他们并不是来帝京过年的。
而是来雪中送炭的!
一年两敬,夏天的冰敬,冬天的炭敬,这已然成为了规矩。
可今年,
今年也有不少的地方官员来了帝京!
可他史无山那是一个没见!
那些官员们倒是懂事,也都知道监察院新立,正在风头上,连左相潘大人都不敢招惹,其余各部的大人们自然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那些地方来的官员们放弃了拜访各部主事,其中绝大多数依旧留在了帝京,说是……看看。
看接下来监察院的刀还会不会那么锋利——
新官上任三把火。
许多人认为小陈大人最多也就是砍三刀。
三刀之后嘛……那刀会高高的举起,却会轻轻的落下。
大家都懂,那就是权力变现的时候了。
只是小陈大人的这第二刀至今却悄无声息。
史无山也在等。
他坐在火炉边烤着火,正在想着心事,却不料他这官署的门嘎吱一声开了。
他扭头看去,心里陡然一惊——
进门的是……陈小富!
史无山脸上露出了一抹牵强的笑意,起身,拱手一礼:
“小陈大人,今儿个怎么有暇来本官这地方了?”
“请请请,您可是贵人,本官这正好有二两好茶,请坐,咱们来品鉴品鉴这蜀州的茉莉飘雪。”
陈小富带着李凤梧入房,他也笑嘻嘻拱了拱手:
“史大人客气,下官这是闲来无事,廖相给下官说要多于朝中的同僚们多走动走到,这不今儿个就走到你这地方来了。”
史无山大笑:“好好好,就是应该多走动走动,这人啊,越走动才越亲,”
他伸手一引,又道:“我倒是想去你监察院走动走动,一来担心你很忙,二来嘛……”
他坐在了茶桌旁,拿起火折子点燃了茶炉,又抬头看向了陈小富:
“你那地方太过敏感,人言可畏啊,我就担心有人说闲话。”
“我这吏部可是有五人犯了大事的!”
“身为吏部尚书,我终归还是要避一避嫌才好。”
陈小富也咧嘴一笑:“史大人思虑周祥,这吏部官员甚多,又是个油水极大的衙门,下面有些人不长眼睛搞一些小动作史大人没有注意这也很正常。”
他摆了摆手:“下官的职责就是协助各位主管大人将那些害群之马给剔除,让咱们大周的官员保持足够的纯洁,可不是不给史大人的面子,毕竟是皇命!”
史无山一听这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少许。
他将茶壶放在了茶炉上,笑道:“这都是理解的,都是为皇上办事,我呢总领吏部事情确实繁多,也确实没有注意下面的人瞒着我胡作非为。”
“我可没有埋怨小陈大人,你这是在帮我!这些天我一直在反省,身为一部主事,竟然被下面的人给蒙在了鼓里……”
他摇头一叹:“这是本官严重失职!这吏部啊,往后小陈大人能多来走走才是最好的,倘若小陈大人还掌握了吏部某些官员的罪证……本官一定配合小陈大人将其查办!”
这原本是个面子上的话,史无山万万没有料到陈小富竟然接过了这句话!
陈小富看着史无山微微一笑:
“史大人,今儿个我来……一来是与你认识一下,二来嘛,倒是想见见你吏部的一个人!”
史无山心里一震:“不知小陈大人要见何人?”
“下官想见的是吏部司的员外郎赵烈!”
吏部下设四个司。
其中吏部司掌文官阶品、朝集、禄赐、告身假以及选补朝廷官员之事。
吏部司员外郎乃从六品上,在这宫里实属是个小人物。
可陈小富这话一出,史无山浑身顿时一紧:“这个……小陈大人,赵烈并非吏部司主事,你见他……莫非你们认识?”
陈小富摆了摆手:“不瞒史大人,近日下官听到一些消息,这赵烈,莫要看是一条小鱼,这小鱼的胃口可不小啊!”
“他在吏部司这员外郎的位置上呆了足足十二年!”
“在十二年中,经由他的手所批的绩优的官员有足足一百余人……走他的门路的举人进士更是不计其数。”
“这些人都当了官,多数是地方的官员,这庙堂之上也有那么几个,现在品级比他还要高。”
“下官就觉得很是奇怪了。”
“你说……他一个小小的员外郎,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走他的门路呢?”
“偏偏走他的门路当上了官的人还极多!”
“有传言说,要想当官找赵员外郎比找户部侍郎还好使……”
陈小富盯着史无山,手指头叩了叩桌面:
“史大人,能否带本官去吏部司见见这位手眼通天的员外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