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在宫里敲锣打鼓游了六部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整个下午竟然没有一个官员来监察院自首。
也没人前来告密。
这令监察院的这帮人无所事事,于是许多人聚在了这天井中的那凉亭下。
巡检司司正常春喝了一杯茶,颇有些急迫的看向了陈小富,问道:
“小陈大人,看来那些贪官污吏冥顽不化,要不要在下带人去各部巡检一番?”
审判司司正姜为峰也附和道:
“这样等待下官以为也不是个办法,毕竟是要丢乌纱帽甚至掉脑袋的事,谁会主动自首?人嘛,终究会存有侥幸心理,尤其是左相还在内阁,下官也建议出动出击!”
其余十来个陈小富所邀请的官员也都看向了陈小富,他们入监察院是来做事的。
不是在这里被动等待的。
他们希望能早一些将那些贪官污吏给揪出来,让监察院的名头更响亮一些。
可偏偏陈小富却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不要急,今天不是个抓贪官的好日子,明天吧,明天你们就有活干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明天就有活干了,但既然小陈大人如此淡定,或许小陈大人的心里已有了主意。
陈小富的视线落在了令狐多情的脸上,吩咐道:
“下朝之后你们先回花溪小院,如果小薇在花溪小院……你就给她说一声我要晚点回去。”
令狐多情应下,问道:“那如果嫂子问你去哪里了我怎么回答?”
“就说……公事。”
“好!”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陈小富都在和这些官员们聊着天。
于是他知道了朝中那些官员的大致派系,也知道了某些不得志的清官,还知道了那些已离开了朝廷依旧留在帝京谋生的落魄的人。
当然,他也知道这次秋闱金榜题名的那些少年,以及文昌学宫和结庐书院里面的优秀的学子。
他身边的这些官员们原本对这位小陈大人还有些畏惧,随着聊天的深入,他们渐渐发现这个少年其实很平易近人。
他能够虚心的倾听。
也能够和颜悦色的提出他的看法。
浑身上下都没有那种少年得志的狂傲,更没有身为上官的颐指气使。
这时候的小陈大人就是个谦谦君子。
若不是他凶名在外,这些人会很担心这位上司根本无法带着监察院与朝中那么多的贪官污吏去战斗。
这就是战斗!
是你死我活的战斗!
冬天的太阳落山很快,就在这番闲聊中,一下午的时间过去,总算到了下值的时候。
听到钟楼的钟声传来,陈小富起身,看着这群意犹未尽的家伙大手一挥:
“下班!”
根本没有留下人来值守!
陈小富带着李凤梧率先就出了监察院的门,神武营的战士们在令狐多情的带领下也离去。
六部的官员这时候也纷纷出了衙门。
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向承文门徐徐而行,许多人面露凝重之色在窃窃私语——
今儿个监察院敲锣打鼓弄的那一出,着实给他们带来了强大的压迫感!
那位小陈大人在他们脑海中的印象过于立体!
那厮……特么的比内务司的老鬼还要狠啊!
长乐年间,内务司权势最大的时候,老鬼行事也不会如此嚣张。
老鬼会在暗地里进行,内务司在抓住某个官员把柄之后,虽然也能对这官员进行审判,但最终也是要移交给刑部的。
量刑依旧是刑部的事,这操作空间就很大了。
但现在……监察院的权力比曾经的内务司都还要大!
虽然监察院当下的实力不及曾经的内务司一成,可若是落在了陈小富这小子的手里,他便能肆意的定其生死!
这就很可怕了。
“他这才入帝京十几天时间,他连朝中官员的名字都不记得几个,他怎么可能知道谁谁做了什么事?”
“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诸位可不要自乱了阵脚,中了那小王八蛋的计!”
有一官员低声问了一句:“可倘若被右相的人举报……终究会有些蛛丝马迹的,万一、我的意思是万一真被查,这该如何是好?”
“你以为右相的人就干净?”
“放心吧,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事右相不会去做的!”
“另外……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你我担心什么?”
“不要再说这事,诸位回府之后,该藏的藏,该烧的烧,接下来不要乱动,等吧……等监察院关门!”
监察院会关门么?
左相大人究竟还能有什么后手?
右相大人是会落井下石呢……还是与左相大人携手?
终究有些惶惶。
但没有人会生起去自首的勇气——
自首不是那么简单的!
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都是被利益捆绑在一起的,都有家室,但凡谁敢去监察院自首,恐怕监察院还没查明白,他的家人就已死于非命!
怀揣着复杂的心思,群臣三三两两来到了承文门。
他们刚出了这城门便忽的一惊!
就在这承文门外,庆王陈乾正向陈小富走去!
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庆王站在了陈小富的面前!
距离有些远,他们没有听见二人说了些什么,随后便见庆王与陈小富携手登上了一辆马车!
这……
许多人眼睛一亮!
随后嘴角一翘。
他们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他们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小陈大人又怎样?
二皇子殿下出了面,屈尊降贵算是给了他足够的面子。
他这个临安来的私生子终究还是惧怕皇室的,他还不是老老实实的上了庆王的船!
另有一些官员也瞧见了这一幕。
他们看着那辆马车渐渐远去,他们脸上的神色也渐渐黯淡。
终究只能摇头一叹!
小陈大人无惧左相,但在皇子的面前,他依旧只能弯腰!
这腰一弯啊,那以后就再也直不起来了啰。
今儿个他监察院敲锣打鼓游六部,本以为是小陈大人向那些贪官污吏发起的冲锋的号令,现在才知道,那不过是小陈大人给庆王的提醒——
他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庆王,你不拉拢我,我就真动手给你看看!
这不是要挟,而是……获取最大利益的资本!
现在想来,他入帝京的时候在城门口去了二皇子殿下所设的风雪亭,没有留下喝一杯酒,却喝了一杯茶!
他没有拒绝二皇子的友谊,也没有收下二皇子的友谊!
随后,他二砸左相府的门再杀了左相的老夫人……他做给皇上看了,皇上很满意。
他这也是做给二皇子看了,便是告诉二皇子,要招揽他并不是一杯酒就行的!
那时候二皇子对他的估价想来并不高。
但现在……
他向二皇子证明了他有着足够撂翻左相的能耐,撂翻了左相,他庆王要想入主东宫就几乎不可能了。
庆王必须正视他的存在。
那么庆王对他的承诺,恐怕会在左相之上!
好心计啊!
孤臣……
有人自嘲一笑摇头一叹,嘀咕了一句:
“孤尼玛的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