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这狗娘养的怎么来了。
计缘丝毫不怀疑这姜宏能认出他来,因为先前在古战场那次,他就全力出手,现出了自己的真实样貌。
先前和这玄刹婆婆交手,也动用全力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样貌。
所以姜宏肯定是能认出来了。
可问题是,他怎么突然出现到了这里?!
北方传来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计缘心神反应极快,先是穿入颠倒江湖阵之中,将寒冰蛟和噬灵蜂收起,毒蛟尊者以及那条毒蛟的尸首他也没忘记。
这可是升级【鱼塘】的关键。
待全部收取完成,他右手一招,八枚颠倒江湖阵的阵旗也被他收入了储物袋中。
装备先收好,一会跑路也能跑的快些。
待这些东西全都收好后,计缘感知了一下丹田里边重新回满的法力,也稍稍安心了些。
还好,【灵脉】在手,千年灵乳管够,不然这仗打的自己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也就是从这阵法之中出来后,计缘才重新看向北方。
只见在这夜幕中,一架玄玉打造的飞天车辇碾过夜空,十六轮鎏金毂流转不定。
一头三阶血纹独角兽踏空而行,霜雪似的鬃毛间蜿蜒着妖异的赤色纹路,通体还散发着一股邪气。
而在那马车旁边,则是还有两位结丹中期修士。
一光头壮汉,一个怀抱剑匣的黑衣魔修。
二者看起来都很不好惹。
待计缘感知清楚的那一刻,坐在车架上的姜宏也看向了他。
两两对视。
计缘心头一沉,无他,现如今的姜宏……看起来是真的很不好惹了,至少比当年怕是要强得多。
“仇千海,怎的,看到我你害怕了吗?”
姜宏看着神色认真的计缘,眼神当中愈发满意。
与此同时,这战场上的其他修士也都察觉到了异常。
不知何时已然汇聚到一处的弑炎和苏怀民对视一眼,彼此传音道:
“这魔头说李长寿是仇千海?”
“仇千海……那不是威震水南的大魔头吗?以武悼兄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和这样的一个魔头有瓜葛,还请他来助阵?”
受伤极重的弑炎脸色难看至极,但依旧分析着说道:
“不过这李长寿真要是仇千海,那就说得通了。”
“假丹修为,能凭一己之力强杀两个结丹初期魔修……这种逆天之举,岂是能随便做出来的?”
苏怀民怀里抱着灵剑,微微颔首。
“的确是这样,世上天骄没那么多的,总不可能出了个仇千海,又出个李长寿,而且二者年纪样貌都差不多。”
“你知道仇千海的样貌?”
弑炎讶然。
“不知。”
怀抱长剑的苏怀民眉头一挑,看向了北边天幕上边的豪奢车架,“没听那魔修说吗,这人就是仇千海。”
弑炎:“……且不论他是不是仇千海,我只知道,我们这次怕是要逃不掉了。”
天幕之上。
姜宏抬起右手,动了动手指。
他车架旁的那两位结丹中期修士化作遁光飞出,落到湖面,一前一后拦住了“仇千海”(李长寿(计缘)),临了那怀抱剑匣的黑衣魔修还气机锁定了岛上的弑炎和苏怀民。
意思很明显了,即是在说,但凡你敢动一下,就接我一剑!
临了那些筑基期的魔修则是御剑飞出,好似在这湖泊上空组成了某道剑阵。
一时间,威压当场。
计缘感知着这一切,同时也调动着自己的诸多护身手段。
跑……是肯定能跑出去的,问题是要怎么跑。
且不说别的,单就是花邀月给的那枚酒盏,就不是眼前的这些魔修能破开的,但也不能大意。
毕竟现在的姜宏背后,可是站着两位元婴修士。
就这背景,身上岂能没点好东西?
另外计缘还有个逃命手段,那就是先前使用过一次的定点传送令。
之前是能传送到水龙宗的那个传送阵盘处,也即是清风岛上。
可现在那个传送阵盘被孔西凤那老东……老祖带走了,按照这定点传送令的规则,那就会就近传送到下一个传送点。
可谁知道下一个传送阵盘,会是在什么地方?
就现如今这形势来看,多半也是在某个魔窟里边。
才脱虎口,又入狼窝恐怕会是大概率的事情。
而且还有极其重要的一点,计缘担心冉魁该如何才能逃出去……
计缘先前从魔狱之中救出来的叶辰和竹影岛主他们,早就先行离开了,有这么久的时间,想必都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苏怀民和弑炎这俩夯货。
计缘就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自己受伤这么重,有机会不跑,反倒留在这,现在好了,谁都跑不了了。
至于冉魁……计缘先是看了眼对面的姜宏,然后像是憋不住笑似得,说道:
“我道是谁,原来是当日被我打的哭爹喊娘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他说着双手一摊。
“不好意思,我仇千海从来不记手下败将之名,要不你还是自己介绍一下吧。”
姜宏听着这话,额头青筋暴跳,他右手猛地发力,直接将这车辕都掰下一块。
站在计缘正前方的尸佛子怒喝一声。
“狂妄!”
只见这厮先是双手合掌,身后现出一尊尸佛魔像后,再一掌拍出。
顿时一巨大掌印便朝计缘打来。
“啧,找帮手?”
计缘讥笑一声,心神则是牵引了体内的一片青褐色鳞甲。
眼前这光头魔修乃是结丹中期,寻常手段肯定是抵挡不住了,计缘也不敢托大,还是动用宗门给的保命底牌比较好。
反正这鳞甲,宗门一共给了三片。
只是一旦动用这玩意,那就得跑路了。
“尸佛子,住手。”
天幕之上,传来了姜宏的低沉低语。
湖面上的尸佛子双手结印一收,那巨大掌印顿时化作灵气,烟消云散。
姜宏冷冷的瞥了计缘一眼,随后抬头看向天上的那朵巨大的血云,叱喝道:“血魇老怪,什么时候废物成这样了,连一个结丹初期都拿不下来了?”
“就这点本事,要不还是回商西待着吧。”
“少主莫急!”
血云内部传来一声狞笑,紧接着八方血气汇入,只听“咚——”的一声闷响,一道水蓝色身影好似受到重创一般,从天幕砸落下来,落入荒岛。
“嘭——”
计缘看见这动静,下意识的就想去看看自己大师兄的情况。
可他一动身,那俩结丹中期的魔修就紧紧锁定着他,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感觉。
但好在,计缘都还没来得及动身,他就发现那荒岛南边有一道驾驭青色飞舟的身影飞了过去,是青禾岛主!
有人去了就行。
还是自己人。
青禾岛主刚过去,就将口吐鲜血的冉魁扶了起来。
两人站在飞舟上边,冉魁自是先行看了眼被围住的计缘,眼神……略有些复杂,但更多的还是担忧,还有后悔。
复杂是因为他没想到名震水南的仇千海,竟然会是自己最亲爱的小师弟。
担忧自是在担忧计缘现如今的处境了。
还有后悔先前喊了计缘,将他带入了这险境,若不是自己将他喊来,他何至于落入这魔道围攻的局面。
师兄弟二人对视,计缘发现刚逃出生天的冉魁就想着动身朝自己过来。
他赶忙摇了摇头。
就现在这局面,除非花邀月附体,不然单单冉魁过来,当不得事。
冉魁也知道自己的情况,自己现在过去,除了添乱之外,帮不上任何忙,所以他只得叹了口气,退回了原位,同时心神传音说道:
“感谢青禾师弟搭救。”
“只,只是你早该走的啊。”
青禾岛主苦笑道:“同门师兄,岂有看着你们逃跑,却自己逃之夭夭的道理?师兄莫要再说了,还是抓紧时间疗伤,一会带我们逃出去吧。”
“好!”
冉魁传音应了一句,复不再言语。
天上血云汇聚,最后化作一宽大血袍披在了一位老人身上,他化身血色遁光,落到姜宏的车架边上,微微拱手道:
“属下血魇,见过少主。”
姜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发现没什么伤势,这才没有讥讽,转而挥了挥手,“去,围三缺一,拦住他们。”
“是。”
血魇老怪拱手施了一礼,等着再度起身的安一颗,他就已然身化血光来到了这大泽南边。
他一落下,黑煞剑魔跟着后退,守在了这大泽东边。
余下的尸佛子则是从北边转移到了西边。
至此,围三缺一的真正战场出现。
原本坐在车架上的姜宏缓缓起身,他一起身,他的车架就逐渐下沉,直至落到这湖面,与计缘平齐。
他一边挽着衣袖,一边从这车架之中走出,好似随口说道:
“当日是我大意了,没有怎么闪躲,不然也不会着了你这小子的道。”
“说说吧,今日你仇千海想怎么死?”
计缘直视着他,没急着回答。
打是不能打的,一旦交手怕就很难脱身了。
而且真要到了迫不得已交手的时候,那交手也都是为了更好的逃命。
所以他看着对面的姜宏,右手虚握,一柄柄剑胚从其袖中飞出。
最后九剑合一,化作一柄流光溢彩的灵剑被他握在了手里。
他没理会姜宏的言语,若是顺着他说,那才是落了下风。
“听说姜少主有个元婴期的爹,还有个元婴期的娘,我这若是不小心把你给杀了,岂不是也在劫难逃?”
计缘在这裂空飞舟上边来回走了两圈,神识一边找寻着适合突破的方向,一边沉声说道。
“是。”
姜宏大大方方的上前一步,他背负着双手,脸上非但没有什么尴尬和不好意思,反倒极为自豪的说道:
“且不说你有没有这本事杀我吧,就算是有,杀了我,你要还能活过半个时辰,那我都得算你仇千海本事大。”
“更别说以你现在的实力,完全没可能杀得了我。”
姜宏说着转头瞥了眼计缘先前杀死玄刹婆婆的地方,讥笑道:
“真以为自己杀了个结丹初期修士,就是什么天骄了?”
“殊不知在真正的传承和机缘面前,你这点手段……顶多算是小打小闹罢了。”
计缘并未理会姜宏的讥讽,他将手中长剑横放在身前,随后在这剑身上边一点,长剑散开,化作九柄飞剑剑胚,悬浮在他身侧,剑尖尽皆指向对面的姜宏。
“放其他人走,我与你尽力厮杀一场,生死无论。”
这话一出,姜宏似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似得,他伸手指着计缘,失笑道:
“你瞅瞅你,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痴人说梦!”
他说着,脸上的笑容猛地收起,转而狞声道:
“别忘了,现如今连你自己都是阶下囚,哪来的跟我谈条件的资格?!”
“我知道,你这会不就是在拖延时间,想着如何逃命?”
“来来来,我也不占你便宜,想逃命是吧。”
姜宏说着从他储物袋当中取出一金钵,他顺手将这金钵丢起。
金钵化作一道金光瞬息飞上天幕,随后一道光罩便从中散发开来,从天降落逐渐笼罩了四周将近百里的水域。
……这是,阵法?
还是什么禁制。
计缘竭力放出神识,触碰到了这金色光罩,结果就像是撞上一堵墙一般,被隔绝的死死的,穿透不了分毫。
“小师弟,你先跑,我尽力拖住他们。”
计缘识海之中响起了冉魁的传音。
“别,跑不掉,大师兄你别胡来!”
计缘赶忙回答道。
若是有机会跑,他先前就已经跑了,三位结丹中期修士坐镇,外加姜宏……真要动起手来,这姜少主的手段和结丹中期修士相比,只多不少!
跑,没那么容易的。
除非计缘一个人在这,还是在刚发现姜宏的时候就开始跑。
可当时冉魁就在这,他做不出抛弃大师兄,自己一个人跑路的这种事。
“那怎办,拖得时间越久,对我们……好也不好,别忘了东隅山灵脉那件事,拖不了太久,那边的结丹修士很快就会回来。”
冉魁的声音再度响起。
“大师兄你有办法能跑吗?你要能跑的话,我就能跑,咱俩跑了再说。”
计缘语速飞快的说道。
现如今这情况,只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至于余下的青禾岛主还有苏怀民他们……只能说是自求多福了。
若不是冉魁在这,计缘真的早就跑了!
“我……”
冉魁没有一次性的说出话来。
计缘就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这时候,可不能再是什么妇人之仁了!
不过想来也是,要冉魁抛弃自己队友,独自逃命……他要能做出这种事,那他就不是冉魁了。
甚至根本不会落到今日这境地。
计缘之所以愿意留下来,还有此一问……
他不想自己在日后的修行一事上,因为今日一事,产生心魔。
现在就没办法了,因为自己的确是尽力了。
他最后看了眼远处的冉魁,心声无奈和痛苦,最后只得在心中叹了口气。
‘对不起,大师兄,我得走了。’
就跟计缘知道冉魁的选择一样,冉魁同样知道计缘的选择。
他也乐得如此,他巴不得计缘能够逃出去。
所以现在自己的小师弟要逃了,那么自己这当大师兄的,总得为他拖延一会时间不是?
好歹恢复了那么久了,一战之力还是有的。
冉魁心念落毕,便传音身旁的青禾岛主,说道:“师弟一会你闪开些,我要动手了。”
“什么?武悼师兄你还要和他们打?”
“嗯,总不能坐以待毙,而且……而且……”
冉魁本想着实话实说,可话还没说完,他就发现自己胸口猛地一阵刺痛。
他似是有些难以置信的低头看去。
他看见自己的胸口处,多了一只手,一只从自己身后猛然洞穿自己胸口的手。
那手里还捏着自己跳动的心脏。
“噗——”
那只手往后一收,连带着冉魁的心脏都被捏碎。
不仅如此,这人反应还极快,似是料定了冉魁会自爆一般。
左手捏爆冉魁心脏的同时,右手又放在了他的丹田处。
其上黑光闪烁,一击灵芒打出,直接碎了冉魁的丹田。
如此一来。
冉魁便是彻底无力回天。
他身躯呆滞的站在远处,最后看了眼极远处的计缘,这才一头从这飞舟上边栽了下去。
他倒在这荒岛上,出气多,进气少的看着站在飞舟上边的这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你……你不是青禾,你是谁?”
青禾岛主瞅着眼前的冉魁,眼里满是兴奋的光芒,他压低着自己兴奋的情绪,缓缓说道:
“青禾?我就是青禾啊,武悼师兄怎的不认识我了。”
“对了,我还有个名字,叫做‘千面’,千人千面的千面。”
“……”
变故来的太快。
以至于都已经准备动用定点传送令离开的计缘都没能反应过来。
‘大师兄……好像死了?’
‘还是死在了青禾手里?’
这……这……
计缘一时间都有些不大敢相信,他甚至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不然青禾怎么会杀大师兄。
可也就这么恍惚的功夫,姜宏笑了,他好似癫狂一般大笑道:
“千面,干得不错!”
“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你,看来此行回去,定得在我父王面前,替你美言几句才行。”
青禾岛主,准确来说,应该是千面朝着远处的姜宏微微拱手笑道:
“能为少主排忧,是属下的荣幸。”
临了,姜宏看着对面的计缘,极为满意的说道:
“看来你与这废物的关系的确很好啊。”
“如何,仇千海,现在能跟我打一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