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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棺启旧梦·谁执天工

    铁心寨的火光在夜空中翻涌如血,将悬浮的青铜棺椁映得泛着暗红。

    林风仰头望着那道缓缓裂开的缝隙,右肩残印处的灼痛已从骨缝里漫上来,像有无数细针在经脉里游走。

    他伸手按住肩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在触及棺盖裂开的那刻,忽然笑了——那抹笑带着点自嘲,又像在迎接某种必然。

    棺盖“咔”地一声彻底掀开。

    一具身披青铜长袍的枯骨缓缓坐起,脖颈转动时发出细碎的骨裂声。

    他脸上的青铜面具“砰”地炸裂成碎片,露出的面容让林风瞳孔骤缩——那分明是他的脸,只是眉骨更陡,眼尾带着百年岁月沉淀的冷戾,七分相似里藏着三分不属于现世的森然。

    “我等了百年。”枯骨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青铜,“等一个能反向激活‘造神铭’的躯壳。你体内的印记在发烫,在欢呼——你是我未竟之身。”

    林风的指尖在身侧蜷成拳,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他望着那张与自己重叠的脸,喉结动了动:“我娘说,我生在雨夜里,她用半块锅饼换了产婆的灯油。”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你说我是未竟之身?可我记得自己第一次抄书冻僵的手,记得被王雄的狗腿子踹翻的书摊,记得苏婉儿把剑架在我脖子上时,眼里的光比这棺椁里的幽蓝亮百倍。”他忽然笑了,“我不是你的延续,我是我自己的开始。”

    “好个自己的开始。”

    东侧偏殿传来纸张翻页的脆响。

    柳如烟倚着褪色的檀木案几,发间银簪在幽光里晃了晃。

    她怀里抱着半卷残旧的《天工密录》,指尖正压在某行朱砂批注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造神铭’本名‘弑神之印’。”她抬眼时,眼底翻涌着震惊与恍然,“天工阁主当年不是叛逃,是发现监察使是天道傀儡——他想以‘归源之体’斩断锁链。可他失败了,于是把自己炼成钥匙,把你……炼成刀。”

    林风的呼吸顿了顿。

    右肩的灼痛突然加剧,他踉跄半步,却被一道温暖的力稳稳托住。

    苏婉儿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玄甲上还沾着血污,剑穗上的红绳却依旧鲜艳。

    她没说话,只是将掌心按在他后背,内力如细流渗入他紊乱的经脉。

    “更离谱的在这儿。”

    观星台顶层传来楚瑶的低语。

    她跪坐在铺满星图的蒲团上,手中玉简便签泛着微光。

    那是《观星录》最终卷的残章,墨迹在她指尖洇开,“你出生那夜,观星台的星盘亮了三息——不是异象,是天工阁主的残魂在注入‘归源之体’。”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怕惊碎了什么,“他不是想夺舍……他是想重生。而你,才是真正的天工传人。”

    殿外传来信鸽扑棱翅膀的声音。

    楚瑶捏着玉简的手微微发抖,最终将其塞进信鸽腿上的竹管,却迟迟没松开手。

    她望着窗外林风的背影,喉结动了动——他此刻正仰头与枯骨对峙,衣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株在暴雨里不肯折腰的竹。

    她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带她看星子时说的话:“公主,星星不是生来就亮的,是被黑夜逼出来的。”

    “若他知道自己是被创造的……”楚瑶指尖一松,信鸽扑棱着飞上夜空。

    她望着那点黑影消失在云层里,忽然觉得眼眶发涩,“会不会连这被逼出来的光,都要熄灭?”

    “不会。”

    苏婉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仍托着林风的背,目光却紧盯着那具枯骨。

    玄甲碎裂处渗出的血珠顺着甲片滑落,在地上溅成小朵的花:“无论他是谁造的,他拔剑的那一刻,就是他自己。”

    林风回头。

    他的眼睛里银蓝交织,像是有两股力量在撕扯。

    他望着苏婉儿染血的剑穗,忽然想起她吞“逆命丹”时的模样——那时她跪在血污里,剑刃映出他的脸,问:“你还记得,我为何拔剑吗?”

    “记得。”他轻声说,“你说,你爹教你拔剑,是为了保护该保护的人。”

    苏婉儿抽出腰间长剑,剑尖“当”地戳进青石板。

    剑身上还沾着死士统领的血,在幽光里泛着暗紫:“所以现在我告诉你——若你迷失,我绝不容情。”她抬头时,眼里的光比铁心寨的火更烈,“但在此之前,我陪你斩尽所有枷锁。”

    林风望着她,喉结动了动。

    他转回头,望向棺中枯骨,右肩的残印突然发出刺目的银光。

    那是《乾坤诀》的真气在沸腾,与“造神铭”的暗紫之力在经脉里对冲,像两团火在烧他的骨头。

    他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轻响,能感觉到鲜血从右肩残印处渗出,在衣襟上晕开暗红的花。

    “你敢——”枯骨的声音里终于有了裂痕。

    林风抬手。

    九道残影在他身侧凝聚,如九把无形的剑,将棺椁团团围住。

    他不再压抑体内翻涌的力量,任银紫两色真气在经脉里炸成洪流。

    右肩残印处传来“咔”的一声,像是某种封印崩解——一道银蓝符链从伤口处窜出,带着他的血,直锁枯骨咽喉!

    “我不是你的刀。”林风的声音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锐响,“我是,斩刀之人。”

    符链收紧的瞬间,青铜棺椁剧烈震颤。

    天际的乌云突然裂开一道血缝,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云端嘶吼。

    枯骨的手死死扣住符链,指骨发出即将碎裂的脆响:“你竟敢弑主?!”

    “你从未是我主。”林风的瞳孔里,银蓝光芒愈发炽烈。

    他能感觉到符链在汲取他的生命力,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如战鼓般轰鸣。

    但他望着苏婉儿染血的剑穗,望着柳如烟案几上翻开的《天工密录》,望着楚瑶所在的观星台方向——那里有盏灯突然亮起,像是回应他的目光。

    符链越收越紧。

    枯骨的脖颈发出细碎的断裂声,他的面容开始模糊,像是要被符链的银光碾碎。

    林风的右肩伤口处,符链的另一端却突然泛起幽蓝——那是来自棺椁的力量,在试图反制。

    铁心寨的火光仍在翻涌,天际的血缝越裂越大。

    林风望着那道裂缝,忽然笑了。

    他想起苏婉儿说“鞘也能斩人”时的模样,想起柳如烟破译古籍时颤抖的指尖,想起楚瑶最终还是放飞了信鸽——或许有些真相,需要他自己去接。

    “收。”他轻声说。

    银蓝符链骤然收紧。

    枯骨的嘶吼戛然而止,他的身形开始消散,只余下最后一句破碎的呢喃:“天道……不会……”

    话音未落,他便彻底化作光点,融入符链。

    而符链的另一端,仍紧紧缠绕着棺椁中央——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枚暗紫色的印记,正随着符链的震颤,缓缓亮起。

    林风单膝跪地,右肩的伤口还在渗血。

    他望着那枚印记,忽然伸手按在上面。

    掌心传来的灼烧感让他皱眉,却也让他看清了印记里的纹路——那是“弑神之印”的全貌,是天工阁主用百年残魂刻下的,最后一把钥匙。

    天际的血缝里,有雷光开始攒动。

    苏婉儿快步上前,将他的手从伤口处拉开,用自己的衣襟去按那不断渗血的右肩:“疯了?”她的声音带着颤,“你不要命了?”

    林风望着她染血的衣襟,又望向天际的雷光,忽然笑了:“婉儿,你说……这雷,是来劈我的,还是来劈天道的?”

    苏婉儿没回答。

    她望着他眼里未褪的银蓝光芒,望着那道仍缠绕在棺椁上的符链,忽然握紧了他的手。

    棺椁里的暗紫印记还在发亮,像是某种沉睡的力量被唤醒。

    而天际的雷光,已越攒越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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