籽棉凑上前,又仔细看了看。
“好像是有点像迟聿,毕竟都是皇室的人嘛,侄子像小叔,倒也正常,不过小姐怎么会想到是他?”
宋里里指着那翻飞的袖子,露出的半截手臂上,有一块圆形的胎记。
帮迟聿针灸了两次,她几乎记清了迟聿上半身的所有伤口和痕迹,小小一个胎记,自然也不会漏过。
但这话没告诉籽棉。
这丫头要知道,怕是要把屋顶都掀翻。
“这站姿是打仗时才用的定步,凌水洲哪会用这动作。”宋里里说道。
籽棉相信了。
她摸着下巴咂舌,“师傅为什么会有迟聿的画像啊,难不成他们先前就认识吗,既然认识,为什么不告诉小姐你。”
早点说,也不至于让小姐和迟聿发生矛盾啊。
等等——
还是说,这本就是师傅的意思,让小姐回了晋州城之后,一定要对付迟聿?
籽棉脑子里八百个猜想,小嘴叭叭的,就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宋里里被吵得耳膜嗡嗡作响,找个借口把她打发出去了。
抱着那副画像,她躺回床上去,感觉心跳更快了,人也口干舌燥的。
方才还很模糊的疑虑,现在已经有了答案。
她恐怕是……认错人了!
当初拿着那副画像回晋州城,当得知娃娃亲对象是凌水洲时,再和画像上一对比,她便觉得凌水洲就是师傅要找的人。
这才会一直跟在身边,即便被羞辱成那样,也依旧黏在身边,说什么都要当世子妃。
哪里是喜欢凌水洲,分明只是想弄清楚,师傅交代给她的任务罢了。
可师傅给的画像,是迟聿啊!
宋里里心跳如擂鼓,怎么都睡不着。
干脆跳起来,迈步往外跑。
“小姐你去哪儿啊,我刚炖好的小甜汤!”籽棉在她身后大喊。
宋里里头也不回,“我回来再喝!”
她现在就想去找迟聿。
此刻,立马,现在!
往外跑时,她有点忍不住想笑。
其实去了迟聿面前要说什么,她都还没想清楚,说不定见到人就会变成哑巴。
可就是想去,就是想见他。
管他的,哪怕什么都不说,见见也是好的!
可刚走出侯府,却瞧见了芙蓉姑娘。
那么娇艳的一个姑娘,如今如同破抹布似的,被折腰挂在不远处的歪脖子树上,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在指指点点。
众人窃窃私语,可就是没人上前帮忙。
宋里里眉梢突突地刺跳,快步走上前去。
她将芙蓉姑娘给抱下来,发现还剩一口气。
“芙蓉姑娘,芙蓉姑娘你没事吧?”
芙蓉姑娘气若游丝,努力地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你别说话,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
宋里里说着,想抱着她往医馆去。
可就这么随便一抱,刚才还发不出声音的芙蓉姑娘,忽然惨叫起来。
宋里里这才发现不对劲。
芙蓉姑娘的身体太软了!
像是一天滑溜溜的蛇似的,一个劲地要往地上滑。
宋里里的手开始发抖。
她习武,哪怕丢了记忆,也能清楚知道,人的身体什么地方是有骨头的。
就比如现在抱着芙蓉姑娘的这两处,一处是肋骨,一处是脊柱。
可现在这两处都软绵绵的,里头的骨头,好像已经碎成了渣……
她不敢再动,呆愣在原地,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
稍微一动,那些碎在肉里的骨头就会四处游走,如同锋利的刀子,让芙蓉姑娘更加痛苦。
可如果不动,那就只能等死……
“我……芙蓉姑娘,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大夫叫过来!”宋里里只能将她放回地上,打算去最近的医馆找大夫。
“王……王爷。”芙蓉姑娘努力开口,“他,小心。”
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已经耗费了芙蓉姑娘所有的力气。
对着宋里里最后惨淡一笑,芙蓉姑娘这直接闭上眼,彻底断了气。
“不不不,你别死,有什么话可以留着当面和他说啊,芙蓉姑娘,你快醒醒啊,上次的事情我还没跟你道歉呢,我以为你们是一对,所以我才故意气你的,你别死啊,我求你别死。”
可芙蓉姑娘就是死了。
不管宋里里再说多少话,她都再也听不到了。
宋里里说得喉咙都沙哑了,终于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眼下要做的,是将芙蓉姑娘送去迟聿府上,再将她临终前的那几句话,也带给迟聿。
宋里里重新将芙蓉姑娘打横抱起。
正准备往前迈步时,忽然察觉到,人群中有一道目光锐利毒辣。
她的脚步顿住,硬生生改变了方向。
带着芙蓉姑娘的遗体,宋里里去了附近的棺材铺。
她掏钱,给芙蓉姑娘买最好的棺材,还让棺材铺的掌柜帮忙入殓。
掌柜赶紧打来热水,又拿了一套崭新的衣裳,要趁着芙蓉姑娘刚死,身体还柔软的时候给她穿上。
可手一摸到软得要命的身体,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是招惹谁了,竟被打成这样,全身的骨头没有一根是完整的!”
宋里里垂眸,心情沉重,“我也不知道,总之,帮她弄得好看一些,她生前很喜欢漂亮的。”
拿钱办事,掌柜答应得很爽快。
等将人收拾好放进棺材里,宋里里又花钱,请掌柜将芙蓉姑娘的尸体先放在义庄。
“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家人,等我先去找找,若是有,最起码下葬之前能再看她一眼。”
掌柜也觉得是,但不忘提醒道,“虽是春天,但晌午的温度还是有些高,尸体放不了几日的,顶多三天就得下葬,否则会臭的。”
“用不了三日。”宋里里低声道。
一天,一天应该就够了。
宋里里说着,亲自送了芙蓉姑娘的棺材去义庄。
离开之前,她又弯腰探进棺材里好半天。
而后给了义庄的人一笔钱,请他把棺材给钉死了。
“除非是我带着人来,否则绝对不要开棺。”
看守义庄的是个被火烧伤的可怜人,做事一向本分。
他钱都不肯收,拍着胸脯答应,说自己肯定会看好棺材,不让任何人碰的。
宋里里这才放心离开。
可等第二天早上再来,棺材却已经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