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病倒了。
这还是江逸尘过了几天才发现的。
和秦泠在一起这么久了，他几乎就没见过秦泠工作请假。
但这次对方却十分反常的连请了三天假期。
他连着追问，这才知道原来是外婆霍晓曼在去买菜的路上突然晕倒了。
具体得了什么病，江逸尘没有追问，但从秦泠请了三天假期过去医院陪伴来看，估计...不太乐观...
他也想着买张机票飞过去看看的，虽然他和霍晓曼只有数面之缘，但那几次见面里，他对这位老太太的印象十分深刻。
他可都还记得今年过年那会儿对方笑眯眯的往他手里塞红包...
那时的老太太身体可没看出什么毛病来，此刻突然倒下，江逸尘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秦泠让他不要过来，好好上课，说外婆没什么大碍。
江逸尘有点不信，但架不住秦教授的威严，只得乖乖听话。
也是不巧，这刚放完周末，如果是在周末的话，他说什么也得买张机票过去。
周四的中午。
秦泠回来了。
那张冷艳的脸上依旧如往常一样，并没过多的表情。
但江逸尘感觉对方心情不是很好...
这是一种直觉。
教师节买的那百合花依旧摆在玄关最显眼的位置。
但秦泠却像是没看到似的，十分心不在焉。
如果换做以前，她肯定会拿起来看两眼。
江逸尘看着秦泠换鞋的动作，他本来是攒了一肚子想问的话，比如外婆到底怎么了，医生怎么说...
可话到嘴边，都被秦泠这副刻意平静的样子堵了回去。
等她换好鞋，江逸尘索性直接上前，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无声的拍着她的后背。
什么也没说，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秦泠的身体在被抱住的瞬间僵了一下。
江逸尘能感觉到她搭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
他没敢用力，只是虚虚的环着她。
鼻尖那熟悉的檀木香混着点似有似无的消毒水...
“饭桌上有你喜欢的酸菜鱼...”江逸尘道。
秦泠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终于绷不住，从那层坚硬的壳里漏了出来。
她没有回抱，却也没有推开，只是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
“外婆本身就有高血压，前段时间因为感染了肺炎，现在导致多个器官衰竭...”秦泠缓缓开口，“医生说，外婆只有小半年的时间了...”
“...”江逸尘愣了愣，随即安慰道：“没事，或许能治好呢？我以前刷到过，有人在医院都确诊癌症了，说只有半年得时间，结果回家大吃大喝快乐半年，反而病还好了...”
秦泠当然也是希望这样的，只不过这次去医院，见到的...
算了。
一声叹息后，她才坐到饭桌前开始吃饭。
......
外婆的病情像是给秦泠心里蒙上了一层阴霾。
九月份的秦泠一直都闷闷不乐的。
后面才稍稍好一点。
国庆节江逸尘跟着秦泠去看望了一下外婆。
几个月不见，不光是霍晓曼，就连孔彦霖也苍老了几分...
两人到医院的时候孔老书记正坐在病床边削苹果。
看江江逸尘拎着果篮进门，他放下水果刀起身，嘴角扯出个浅淡的笑：“来了啊，快坐。”
江逸尘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目光落在病床上的霍晓曼身上。
老太太瘦得厉害，颧骨在苍白的脸上凸起，以前总梳得整整齐齐的银发此刻有些凌乱，盖在被子上的手背上扎着留置针...
“外婆，我们来看你了...”
秦泠见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又不是滋味...
从小到大，她向来十分坚强，过去二十多年，掉眼泪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可现在，瞧着病床上的人影，只是一眼，她就觉得眼睛模模糊糊的...
霍晓曼缓缓睁开眼，眼珠转了半天才定在江逸尘脸上，浑浊的眼睛里慢慢浮起点光亮：“小泠小江...来了啊。”
她想抬手，胳膊却没什么力气，在半空颤了颤，一旁的孔彦霖见状连忙扶着，另一只手也把病床靠背往上调了调。
“哎呀，你们俩要是再这个脸色，我可就不欢迎了啊。”霍晓曼喘了口气，说话胸口微微起伏。
“没有，外婆，我听说你最近都能吃下东西了。”江逸尘挤出一抹笑容道，“估计再过不久，就能痊愈了吧。”
孔彦霖在一旁接话，语气尽量轻松：“医生都说你恢复的不错，等过阵子能下床了，我推着轮椅带你去楼下花园转。”
说完，他拿起才削了一半的苹果，重新握住刀，可这次他手有些抖，果皮连成的长条颤巍巍的，断了好几次。
“好啊。”霍晓曼此刻注意力全在自己孙女和孙女婿身上，自然没注意到一旁孔彦霖的不对劲。
或许是今天江逸尘和秦泠来了，霍晓曼的心情十分不错，中午午饭都比平时多喝了半碗小米粥。
下午阳光很好，孔彦霖走过去把窗边窗帘给拉了开。
霍晓曼靠在病床上，眯着眼晒太阳。
江逸尘说着学校里面的趣事，说秦大教授被誉为灭绝师太和神仙教授姐姐的故事，说自己在秦泠的监督下，学习成绩突飞猛进，都准备考六级了，在钢琴这块，秦泠还打算待他明年去国外参加比赛...
除此之外，还有些芝麻长家里短的事，小木宁前段时间给他发了一共自己做饭的视频，说是励志要成为像他一样厉害的厨子...
霍晓曼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嘴角一直挂着笑。
离开医院时。
孔彦霖送他们到楼下，秋风卷起几片落叶，落在他们脚边。
老书记回头望了眼住院部得窗户，声音有些哑，“有空你们就多来看看她，她这段时间，就经常念叨你们俩。”
秦泠别过头，望着远处的树影，没说话。
江逸尘攥了攥她的手，掌心相贴的地方，他能感觉到她手掌在明显发颤。
两人是打车走的。
等驶出一小截距离，江逸尘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孔彦霖还站在原地，那背比他记忆中更驼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