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气写罢,康熙仍觉胸中郁气难消。
他深知自己日渐年迈,朝中早已暗流涌动,诸皇子虎视眈眈,地方官员亦渐生怠惰之心。
他不允许。
谁都不可以动摇他的地位与统治。
康熙缓缓靠回龙椅,目光阴沉。
“传旨,密令李煦暗查东北动向,务必事无巨细,不得有半点儿含糊。”
若此事真与夺嫡之争有关,他绝不会轻饶。
梁九功自始至终当自己是个哑巴。
他跟着康熙足够久,所以他很清楚,什么时候可以开口,什么时候不能。
早些年他也很少会主动言及政务,但康熙偶尔主动和他说的时候,他还敢接上两句,
现在是不可能了,康熙对于权利的占有欲强的可怕,梁九功自然不敢开口讨骂。
“朕老了,但朕还是皇帝,谁敢妄动,朕便让他知道,什么叫天子之怒。”
半晌,康熙自言自语道,
殿内噤若寒蝉,仿佛没有人在一般,康熙又觉得孤独,没意思,没个贴心人,于是甩手起身,去御花园散心。
长白山,龙岗山,地下溶洞。
戴梓正和家人在一起吃饭。
自从殷灵毓给他们看过身子,戴梓也没有了其他忧虑,每日就钻研枪炮,家中人也理解,支持,但今日看着戴梓那喜形于色的样子,还是难免好奇。
“今儿有啥喜事么?”
戴梓吃个饭都给自己硬生生吃的神色迷醉:“马上你们就知道了。”
嘿嘿……嘿嘿嘿………
首领太厉害了。
他马上就要见证神迹了。
吃完饭,戴梓撂下碗就跑,等他赶到时,殷灵毓正带人拖着一门炮往山坳里钻。
“来了?来,记数据,测评一下。”
“好的,老大。”
在戴梓近乎狂热的注视下,殷灵毓掀开了覆盖在炮身上的麻布。
这是一门通体黝黑的铸铁炮,炮身两侧铸有加强筋,尾部则嵌入了可调节俯仰的简易螺纹支架,能后装填药,炮管里侧不仅用绿矾油进行过钝化处理,还有殷灵毓和戴梓一起用殷灵毓搞来的金刚石一点点刻出来的膛线。
炮弹也是开花弹,铸铁弹壳内填的是硝酸炸药,而硝酸炸药的威力,这么说吧,殷灵毓刚做出来的那几天,戴梓看着化工副手袁珠的眼神那叫一个火热。
东西基本是手搓,靠失蜡法铸造,速度很慢,殷灵毓还在想着如何利用那条暗河,制造水力镗床,虽然对于机床她不记得具体结构,但还是有一些粗浅的了解,有总比没有好。
还有看看能不能发电。
但发电的话,如果没有电力设施,又不如蒸汽机,现在至少可以打铁,发电之后干什么?拉灯?
正想着呢,炮弹发射的声音便破空而出。
“轰!”
威力之强,一时竟有地动山摇之感。
戴梓张着嘴巴缓解不适,心潮澎湃的冲过去看炮弹落地点,高角度抛射,足足六七里地,戴梓跑到山腰上的炮弹落点时早就气喘吁吁,全靠身后那会打铁的几个徒弟轮流拉扯。
一地硝烟。
破片足足射出二十丈仍有余威,比朝廷的那“神威无敌大将军炮”不知道强了多少!
戴梓仰头大笑。
“我是对的!我是对的!这就对了!这样才对!”
他笑的泪流满面。
因为太高兴了,戴梓下山时还崴了脚,是被人背下来的。
“首领。”戴梓问道:“这门炮,我们叫它什么?”
殷灵毓拍拍炮管,笑意有些冷。
“破虏。”
康熙五十二年六月,吉林将军接到谕旨,集结人马,借调朝廷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带上了火绳枪,还有一部分“最先进”的燧发枪,谨慎的向长白山方向进发。
事实上,反正已经杀了不少“匪徒”,他们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还没进山呢,先在山脚下开始扎营了。
暗哨和殷愿将情况送回后方。
殷灵毓思索片刻。
“我们换家。”
现在这样的武力,火器,还要逃亡吗?众人皆惊愕的看向殷灵毓。
殷灵毓缓缓笑了。
“不是搬家,是换,一换一。”
“城中守备,我们这两个月来也摸清了,群众基础,自打知道山下清军屠村,咱们的廉价精盐白糖和米面也偷着散了一个多月了。”
“还有最新的火炮,破虏,一匹马就能拉动,还有咱们的连珠火铳,也快做到人手一支了。”
“这个空空荡荡,内里空虚的吉林城,我们不夜袭吗?”
众人随着殷灵毓的讲述,面色逐渐涨红。
起义军集合,殷灵毓站在最前面,背着枪,神色郑重。
“传令下去!全军轻装,夜行百里,破城夺械!”
“哪里有压迫,哪里有就反抗!”
“诸位,该让朝廷知道,我们也是人了!”
众人举枪齐呼。
“反!反!反!”
“打倒狗皇帝!解放全大清!”
“华夏万岁!”
趁清军主力离城,殷灵毓带起义军从小路绕开清军主力,一路奔袭,向吉林城的方向行军。
从午后先是下山走荒无人烟的小路,天黑后就在夜色里路过了几个村庄,子时三刻,起义军千人终于潜至城下。
而一路上,在过去一月中切切实实得到了粮食和盐糖的百姓们,哪怕有所察觉,也安静的像是无所察觉。
两门破虏炮架在城外土坡,装填硝酸开花弹,三百人持连珠火铳潜伏至城墙百步内,专射守城军官。
两门大炮分别对准了城门和城楼。
第一炮,城门在火光中四分五裂,砖石飞溅,第二炮,城楼上的箭垛被炸塌,清军惨叫着坠下。
“好样的!”袁虎高喊:“跟我冲!”
城外喊杀声震天,守军刚冲上城墙向下俯瞰,便被埋伏已久的万谦一枪爆头。
城内乱作一团,有人哭喊道:“天雷劈城了!”
殷灵毓率剩下的人作为正面强攻,一同冲入被炸塌的城门,连珠火铳“咔嗒咔嗒”的扫射,仅剩的留守绿营兵举着腰刀冲锋,瞬间被扫成筛子,残存的火绳枪兵未及点火,便被起义军点名射杀。
起义军中开始高喊。
“只杀官兵,不伤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