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道被殷灵毓暂且压下,而统一文字与度量表则是最先提上了日程,交给了吕不韦和李斯韩非来负责。
李牧远在如今秦国与匈奴接壤的边境,地位略显尴尬,手下的赵军也大多在赵国并入秦国后散去归家,谁曾想没几个月,手底下连着火药带弓弩被塞过来一批秦军。
精简优化过的秦国军队,以匈奴练兵来了。
李牧拿着让秦国高歌猛进的火药时还有些恍惚。
不是?这么信任他的吗?
不怕他造反?
再一想,哦,手底下人也都是秦军精锐,比起普通士兵,要更加忠于大秦。
那没事了,他的确有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条件,更何况他也没有。
被轻飘飘放弃过的人如果恰好遇到最后一根稻草,很容易会抓着不放,直到感受到自己足够安全。
李牧率军,袭击匈奴,肃清边境。
咸阳城中,嬴政殷灵毓等人围坐在一起,案几上摊开各国量器,尺具,权衡样本,形制各异,杂乱无章。
“燕权轻于秦制三分,若商贾以此欺市,则民受其害。”吕不韦从前做惯了生意,此时侃侃而谈,对于各国的量具称得上熟记于心。
李斯微微颔首,补充道:“臣请铸官权,颁行郡县,凡交易征税,皆以新权为准,还可效仿商君平斗斛之法,于各城设校量司,岁末核验,若有偏差,器毁,人罚。”
“赵尺,最长,韩斗,最丰,而秦,居中。”韩非放下手里的尺子,摇了摇头:“但若,强改,恐生,抵触。”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颇有些无可奈何,就连嬴政也不由轻叹一声。
地盘大了,事情是真的多,要考虑的也更多,总得反复琢磨才行。
也算是一种有得必有失了。
秦王政九年,兵戈暂熄,而秦国全力发展,推行统一度衡量。
官府扶持,而补偿得当,民众虽嫌麻烦,大多却也配合。
只有吕不韦默默找了趟殷灵毓,开始养生,他老胳膊老腿真的熬不住这种高强度工作了,感觉天天点灯熬油的头发都掉的多了。
六国唯余齐楚尚在,而楚王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嬴政和殷灵毓等人没时间搭理他们。
水渠落成,嬴政赐名郑国渠,将郑国封赏一番后调赴燕国,那里刚传来消息,今夏决堤,水灾严重。
与他同行的还有赈灾军队和物资。
燕国百姓何曾见过这等场面,一位又一位的士兵扯着竹编的筐篓,装满碎石,费力的搬运,垒砌,从水里捞人,送到安全的后方,满头汗水,扯着嗓子继续喊着号子。
去给他们筑起一道堤坝。
然后不仅不要他们的粮食,还会给他们发粮食,说等洪水退了,会帮他们建房子,现在先和他们离开,不要舍不得家当。
别说燕国已经没了,就是还在时,又为他们做过这些吗?
秦军搭建的临时营地已经初具规模,十几顶帐篷呈环形排列,中央是冒着炊烟的大灶,煮着粟米,麦子,稻米,一切能填饱肚子的好粮食。
有人在一边喊着,叫他们不要吃洪水里抢出来的粮食,也不要喝没有烧煮开过的水,不然会腹泻不止,反反复复念叨,声音从早到晚总要响起来很多遍,最后渐渐嘶哑了许多,然后换成了新的声音。
有些人的目光落在营地边缘那个百夫长身上。
年轻人剑眉星目,右臂被洪水中的树枝蹭破了一片,血不住的顺着手肘往下掉,却还在指挥士兵搬运竹篓加固临时堤坝。
一个老者最先起身,默不作声的过去和秦军一起编竹篓,然后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开始蹲过去帮忙装石头,还想帮忙搬,被秦军轻轻推开。
“小娃儿力气小,放心吧,俺们秦军干啥都中!”
孩子愣在原地,随后陆陆续续的,有绑上草绳,和秦军一起跳下水的,有牵着秦军的草绳,生怕自己不够力气,整个人紧张的死抓着草绳不敢放手的的,还有熟悉道路,村落,开始帮忙一起搜寻,救人的。
夕阳西下时,不知谁先唱起了秦地的民歌,渐渐竟有燕语夹杂其中,最终汇成混浊却浩荡的声浪。
殷灵毓和医家的子弟在半个月后带着草药赶到。
彼时洪水刚刚退去,露出满目疮痍的土地,秦军没有离开,帮助燕人重建房屋,殷灵毓前来是预防出现疫情的,同时还带来了嬴政的诏令。
“奉秦王诏令,渔阳郡免税三年,所有无主田地,按人口分给百姓耕种。”
燕人跪了一地,沾着泥浆的额头抵着潮湿的土地。
不,不是燕人,而是,秦民。
殷灵毓忙于灾后重建,郑国专供治理水灾,最后虽然起了疫病,但仍死伤不多。
这时候,不少人才想起来,殷灵毓最开始是以医术闻名天下的。
史载,秦王政八年夏秋,渔阳郡暴雨成灾,河流泛滥,秦军救灾平疫,终得安定,旧燕六郡归心。
短短几句,便是一次人定胜天。
殷灵毓回到咸阳,嬴政担心她,上下左右的看了一圈儿,确定人没事,才放下心。
“灵毓,医家诸人,还是尽快培养吧。”
然后下次让他们去,嬴政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实在是疫病令人闻之生畏,偏偏殷灵毓要去,治疗和预防的方案都拿了出来,嬴政不能也不该拦,只能全力帮忙搜集了所需的东西,比如石灰,草药,面巾等,送了过去。
殷灵毓本来就有尽可能提升大秦医疗的打算,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吐槽:“王上,各地巫神,还得再严打一点。”
现在巫医不分家,虽然不能说都是坑蒙拐骗之辈,但是大多数是真的不是很能治病啊!
“楚人最好祭神。”嬴政轻哼一声:“来日攻下楚国,必要下力气整治才是。”
殷灵毓挑眉看向嬴政:“哦?王上这副语气,楚国又做了何事?”
“不过是些庸碌之辈的信信狂吠,不足为惧。”嬴政略微蹙眉,多少还是有些不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