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做好了准备,但手段还是防不胜防。”
皇帝沉声说,看着眼前的女儿,满眼心疼自责。
杨落也是这个感受。
已经知道宜春侯在宴席上的安排,且警惕着其他人出手,但真发生时还是出乎意料的危险。
杨落眼前浮现适才那一幕,两个宫女纤弱娇柔而进,竟然是杀手。
如果没有阿声,就算有认了父亲,父亲是皇宫的主人,她还是会死。
杨落转身向室内来,轻轻推开门,看到躺在榻上的女孩儿,以及旁边的卫矫。
她微微皱了皱眉。
把卫矫挪开吧,要不然影响阿声休息。
皇帝跟进来了,看出杨落的意思,轻轻摇头。
“他也入水受损,让他安静睡着,别吵醒他,免得……”
犯病发疯。
发起疯来会影响这个婢女恢复。
而且卫矫留在这里,也可以再次防着他人动手。
杨落明白皇帝的意思,没有再坚持,阿声是很厉害,但一个人的确危险,自己也帮不了她。
她静静看着面色惨白呼吸有些急促的少女。
太医们说还好浮出水及时,只差一点就要窒息,再也醒不过来。
“受苦了。”皇帝也看过来,喃喃低声,“这都是因为朕,是朕的缘故。”
如果不是这个婢女代替,此时躺在这里的就是他的落英公主啊。
他会亲眼看着女儿遇害……
想到这个,皇帝觉得窒息。
“陛下,这都是恶人的缘故。”杨落低声说,屈膝一礼,“请陛下严惩恶人。”
皇帝忙伸手拉起她,因为有卫矫在,不能透露婢女小姐调换的事。
“这次袭击,你家小姐有没有提到过什么猜测?”他低声问。
杨落看了眼床上闭目的少女,太医说休息好才能更快醒来……
“陛下,出去说吧。”她轻声说。
脚步轻响两人走了出去,内室的门被轻轻带上。
卫矫睁开眼,听着外间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小姐没有对具体的某个人有过猜测。”
“……好狠啊,朕一定要查……”
“……陛下,暂时不用为这个费心,还是按照原本说定的进行……”
“……那接下来……”
“……他们动过手了,接下来该我们了……”
“…….好,你在这里好好看着,接下来交给朕了。”
“……多谢陛下。”
皇帝离开了,婢女又进来看一眼小姐,然后走到外边唤太医。
外间变得脚步嘈杂,太医们走进来,婢女急切询问伤情。
卫矫再次睁开眼,不再理会外间的声音,看向床上的小姐。
他的眉头凝起,眼神困惑。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虽然不知道深爱孩子的父亲是什么样,但他知道不爱孩子的父亲是什么样。
适才,皇帝来看杨小姐,他闭着眼都能感受到皇帝并不是真的关心这个女儿。
不过……
卫矫又释然,这也不奇怪,如果真在意这个女儿又怎么会这么多年不过问,还任凭母女死去。
现在被认回来,不过是因为找上门了。
就像当初母亲带着他回到陇西,父亲看到他们那一刻,脸上分明写着,你们怎么不去死,你们为什么还活着……
卫矫一丝冷笑。
就要活着,活着恶心你们。
这狗东西也是这般想的,这父亲不在意她,她也不会在意父亲。
她受这般苦,就是让这个父亲和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互相争斗。
宜春侯这般手段,敢在皇宫里动手杀人,皇帝你睡得安稳吗?
卫矫绽颜一笑,伸出手,再次抚向少女的脸颊……
忽地少女睁开眼,迎上他的视线,再看他伸到脸边的手……
卫矫笑僵在脸上,手也一僵。
莫筝眨眨眼:“卫矫你要掐死我吗?”
不知好歹的狗东西!卫矫恼火:“掐死你又如何?你这条命是我救的,你的命由我做主了。”
莫筝一笑:“多谢师兄救命之恩。”
卫矫轻哼一声将手收回来。
“你这个废物,水性这么差。”他说,“自己抓不住人,还差点丢了性命。”
听到这句话,莫筝看向他的胳膊:“你也没抓住吧。”
卫矫呸了声:“我抓不住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挡着,我怎么会抓不住?”
莫筝松口气:“没抓住就好,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比不上你的胳膊重要。”
卫矫身子一僵。
水里的时候,听不到声音,只能看到。
他适才一直在想,那时候或许是幻觉,看错了。
没想到,现在又听到了。
不是幻觉,是真的。
无关紧要的人……那怎么是无关紧要的人呢,那是她水性不好还非要跳进水里去抓,人都要昏迷了还不肯放手,豁出性命要拿到的证据啊。
但她为了他的胳膊,毫不犹豫舍弃了。
这狗东西发什么疯?她对他这么好,想干什么!
“你——”
“小姐——”
内室门砰地被推开,婢女冲进来。
“小姐你醒了。”
“太医,太医——”
太医们紧随其后,内室变得嘈杂。
……
……
正殿内随着皇帝的到来,氛围变得更加热闹。
皇帝也安抚了众人,告知发生了什么事。
“的确是有凶徒混进来了。”
“但请大家放心,人已经都被斩杀了。”
真没想到,竟然真有刺客,这可是皇城啊。
在场的很多官员纷纷请罪“是臣等无能”“是臣等失职”
皇帝摆手“一些宵小而已,朕自从打天下以来遇到无数,先前不怕,如今更不怕。”说罢举起酒杯,“我们继续喝酒宴乐!”
殿内所有人举杯高呼陛下勇武。
原来真是刺客啊,平成公主松口气,那就跟她无关了,她端起酒杯含笑一饮而尽。
耳边响起问询声“陛下,杨小姐还好吧?”
平成公主看去,见是郦贵妃……
因为皇后回来主持宴席,郦贵妃将先前被送回宫的邬阳公主又送回来,一起为皇后捧场。
此时也在席间,面色关切。
邬阳公主在旁撇嘴,看吧,母妃就是这样,时时刻刻记挂着杨小姐。
皇后冷笑一声:“郦贵妃这是又恨不得代杨小姐受了?”
郦贵妃低下头:“娘娘,臣妾只是觉得杨小姐无妄之灾.”
皇帝打断她:“杨小姐没事,受了惊吓,喝了安神药睡了。”
但没有喝斥郦贵妃退下,而是看向席间的郦大夫岔开话题。
“郦大夫,今日是宜春侯的寿辰,你送了什么贺礼啊?”
郦大夫忙起身,捧起一卷轴:“臣送了一副古字,望侯爷笑纳。”
宜春侯笑了:“郦大夫手里可都是好东西,多谢多谢。”
随着这句话,殿内其他人也纷纷拿出贺礼,宜春侯的面前很快堆起高高。
皇帝笑着说:“朕也有一件贺礼。”说罢抚掌,“抬进来。”
殿内的人们好奇看去,见几个内侍抬着一个大柜子走进来。
柜子雕龙画凤,镶嵌珠宝,不知道其内装着什么珍品。
宜春侯也有些好奇,他是知道皇帝给准备了礼物,但很神秘,皇后都不告诉。
是什么?
柜子被放在正中,内侍们扯下抬架,皇帝对大太监示意,太太监笑呵呵抬手。
“开——”
伴着一声喊,四面柜板砰一声打开,彩绢飞起,殿内的人们只觉得金光灿灿。
一座金山?
不对,一座金色的铠甲?
不对,铠甲动了!
铠甲里还有个人!
这是一个穿着金色铠甲的人,他手中举起一把长刀。
“这是陛下为侯爷打造的玄铁刀。”来人高声呼喝,“恭祝侯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满殿的人要响起恭祝声,但宜春侯猛地站起来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手持长刀的人。
“阿渡?”他唤道。
阿渡?
殿内的人们一静。
旋即柴渊和柴老夫人都站起来,神情惊喜。
“二郎!”
“二哥!”
柴二郎?柴渡?殿内的人们瞬间反应过来了。
这是宜春侯的二子,高阳将军柴渡!
柴渡抬高头,让铠甲下与宜春侯有些相似的面容展示在众人视线里。
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地:“父亲,儿子柴渡恭祝父亲大寿!”
宜春侯没有半点惊喜,看着跪地的儿子,垂在身侧的手攥起。
“你……”他声音暗哑,“怎么回来了?”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柴渡的位置至关重要,怎么会轻易离开。
而且,回京竟然悄无声息,他毫不知情!
事情不对!
事情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