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入京城!问罪昏君!”
“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造反!”
“皇帝无道!投降不杀!”
“降!我们降了,别杀我们。”
渝州城值夜的守军被城内反贼打了个措手不及,象征性的放了几箭吼了几声报效皇恩后就纷纷弃刀投降。
这已经很对得起皇上了。
毕竟一个月才一两银子,还不一定能准时足额到手,玩儿什么命啊!
“快!打开城门!”
王辉声嘶力竭的咆哮道。
沉重的城门缓缓向两边分开。
王辉已经看见远处黑暗中燃起无数足矣映照苍穹的火把,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地面都在震动,数百全副武装的起兵策马而来,迅速由远及近。
但是很快王辉脸上的表情就不对劲了,因为骑兵丝毫没减速的意思。
“退!散开!快散开!”
他立刻施展轻功飞身而起喊道。
然而这时候已经晚了。
轰!
站在最前面的叛军跟骑兵接触的瞬间就成片被撞飞出去,那场面就犹如排山倒海一般,伴随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口吐鲜血重重的砸在地上。
但这还没完,冲进城的骑兵手起刀落,如同收割稻草一样收割叛军的头颅,鲜血横飞,霎时间尸横遍野。
“妈的!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渝州卫是一伙的吗?”
“快跑啊!我们被骗了!”
“别杀我,我投降我……啊!”
上一刻还士气高涨的叛军,这一秒就直接原地崩溃,有跪地求饶者也有慌不择乱四散而逃者,混乱中自然免不了踩踏,很多人没死在渝州卫的铁蹄下,反而死在了自己人的脚下。
站在屋顶上的王辉呆呆看着下方的杀戮人都懵了,脑子里嗡嗡作响。
打开城门迎接进城的渝州卫对他们举起了屠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伯爷有令!不留活口!”
“杀!杀光所有逆贼!”
骑兵统领掷地有声的吼道。
伯爷?眼下渝州除了平阳伯还有哪个伯爷?原来一切都在裴少卿掌控之中吗?王辉惊恐万分,手脚冰凉。
他回过神来后转身就要跑。
“想跑!给老子留下!”马背上的骑兵统领虽然披着甲,但依旧身轻如燕的一跃而起横刀将王辉拦了下来。
王辉眼见难以脱身,只能迎战。
但随着加入战团的士兵越多。
王辉很快就身负重伤难以招架。
“我是渝州卫靖安卫千户,我要投降!”王辉一咬牙丢了刀大喊道。
“噗嗤!”
但回应他的是一道寒芒。
王辉的头颅高高飞起,温热的血液溅起半米高,脑袋砸在地上血点子四溅,滚了几圈才停下,死不瞑目。
骑兵统领打马上前弯腰用刀挑起头颅狞笑一声,说道:“娘的,让你投降了,那老子的斩获又怎么算?”
眼见骑兵已经控制了局势,裴少卿这才带着雷猛等人骑着马进了城。
“薛将军,你们渝州卫即刻接管全城,追捕反贼,另分兵包围闻府不得放走一人,也不得擅杀。”裴少卿冷着脸下达一系列命令,随后看了骑兵统领一眼,“你带两百骑随我走。”
“卑职遵命!”骑兵统领答道。
裴少卿策马向田文静住处而去。
全副武装的两百骑紧随其后。
田文静的住处距离渝州城东门有着很远一段距离,所以围攻她的闻家死士还不知道事情已经出现了变化。
依旧悍不畏死的欲活捉田文静。
此刻院子里已经躺满了尸体。
有闻家死士的,也有靖安卫的。
田文静身边只剩下了四名下属还能站着,她本人虽未负伤,但真气消耗过多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而闻家的死士还剩下三十余人。
正形成包围圈对他们步步紧逼。
“大人,我们掩护,您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郑泽麟握着刀警惕的望着四周的死士,一边沉声说道。
秀发凌乱、满脸血迹的田文静吐了口唾沫,抿着干裂的嘴唇语气平静的低声答道:“本官为镇抚使又焉能临阵脱逃?再撑一会儿,刚刚城外已经发了响箭,渝州卫快要进城了。”
郑泽麟苦笑一声,大人就那么相信裴少卿?说不定那家伙早就跑啦。
渝州卫进城有可能是帮闻家的。
“驾!”“驾!”
“哒哒哒哒哒哒!”
突然众人隐约听见了马蹄声。
“田兄!还在里面就吱一声!”
裴少卿隔着老远就大喊道,因为田文静有可能听了他的提醒提前躲起来了,又或者已经落在闻家的手里。
“裴兄!”田文静顿时大喜过望。
闻家的死士则是面面相觑。
“去看看。”领头的人说道。
“是!”一名死士应声而去,片刻后回来禀报:“外面来了好多骑兵。”
“撤。”领头者立刻便作出决定。
随后三十余人纵身而起飞上墙头四散奔逃,而田文静已经无力再追。
“左右,给我拦下他们!”已经抵近院子的裴少卿看见这一幕后喊道。
身旁的常威、雷蒙等人立刻一跃而起,特别是雷猛,几乎是瞬移过去一拳一个,那些死士毫无还手之力。
加上渝州卫的骑兵射箭干扰,那三十余人又刚经历一场持久战,面对雷蒙等人的突袭最终都变成了尸体。
裴少卿刚走进院子就一脚踩进了血水中,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他抬眼望去,只见田文静斜倚在前厅冰凉的石阶上,白色劲装的袖口还凝着未干的暗红,右手握着长剑,剑锋深深杵进地面为力竭的身体提供支撑。
她身侧并肩坐着四名下属,人人面带疲色,身上遍布伤痕,有人正用布巾草草擦拭手臂上已翻开的伤口。
而在她们面前的庭院里,数十具尸体横七竖八的铺着,长短不一的兵刃散落其间,暗红色的血液顺着青石板的纹路蜿蜒流淌,画面格外凄厉。
“田兄。”裴少卿快步走上前去。
田文静吐出口气,抬头看着他露出个略显虚弱的笑容:“万幸裴兄来得及时,否则今夜我该命丧于此。”
“为何没躲起来?”裴少卿问道。
田文静风轻云淡的道:“天子亲军岂能被一群叛逆吓得东躲西藏?”
“没有受伤吧?”裴少卿又问道。
田文静摇了摇头,“没有。”
“带他们去包扎一下。”裴少卿指了指郑泽麟几人吩咐常威,然后对田文静伸出手,“走吧,去见见闻喜。”
田文静把手搭在了他的手上。
裴少卿稍稍一拉,她顺势起身。
……………………
同一时间,另一边的闻府。
前厅内灯火通明,人影幢幢。
不仅仅是闻家人,城中世家大族的主要人物全都聚在这,他们一是想第一时间得到最新消息,二是觉得城里乱起来之后闻府是最安全的地方。
屋内人虽多,但是却无一人开口说话,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安静得就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最上方的主位上,闻喜神色安心的揣着手闭目假寐,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但实则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
“老爷!老爷!渝州卫来了!好多兵马冲着我们这边来了!”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下人前来禀报。
闻喜闭着的眼睛陡然睁开。
“成了!成了!哈哈哈哈!”
“渝州卫顺利进城,大局已定!”
屋内压抑的气氛瞬间一扫而空。
所有人豁然起身,欣喜若狂的哈哈大笑,又蹦又跳,神态近乎癫狂。
“闻阁老……不!王爷!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秦宝带头跪了下去。
其他人也顾不上继续高兴,连忙紧随其后跪下,高呼:“贺喜王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闻喜脸上闪过一抹潮红大笑起来,豪情万丈的说道:“免礼,都免礼,今夜事成全靠诸君相助,孤王绝不相负,我闻家的王权富贵诸君皆可雨露均沾。”
“谢王爷!”众人又齐声谢恩。
闻喜身子骨陡然好了很多,不用人搀扶,麻利的从椅子上起身大步流星往外走,笑容满面的说道:“诸君一同随孤王前去迎接孤的大将军。”
闻府外面,薛崇虎亲自带人将闻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但却谨记裴少卿的话,没有闯入闻府,也没乱杀人。
所以闻喜出来看见这一幕时还以为渝州卫是在保护闻家呢,大笑两声说道:“这位将军,局势已定,不必如此麻烦啦,刘指挥使现在何处?”
薛崇虎看着闻喜这副嘴脸就明白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底深处闪过了一抹嘲弄,决定哄这老贼耍耍。
“还请阁老稍等片刻,我家大人马上前来相见。”薛崇虎拱手说道。
闻喜捋着胡须,“好好好,孤王就在此地等我的大将军前来相见。”
薛崇虎险些被逗笑了。
这老头还都已经称孤道寡上了。
“父王,坐着等吧。”闻礼殷勤的搬来一把椅子,又看了闻老二一眼埋怨道:“二哥你也是,对爹的身子骨不上心,难道让他在门口干站着?”
“你……”闻老二又惊又怒,一咬牙俯身对闻喜道歉,“是孩儿疏忽。”
“不碍事,不碍事。”闻喜一屁股坐下,笑吟吟的道:“老三懂事了。”
“都是父王教的好。”闻礼笑嘻嘻的说道,又得意的看了闻老二一眼。
抱歉了,世子之争向来如此。
闻老二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等了一刻钟左右。
一阵沉重急促的马蹄声便响起。
不过因为隔得远,再加上视线被一圈又一圈的士卒挡住,所以闻喜等人看不见骑在马上之人长什么模样。
直到薛崇虎下令,“散开!”
如林的士卒向两侧分列开来。
中间让出了一条路。
“恭迎伯爷!”薛崇虎带头跪下。
众将士紧随其后,“恭迎伯爷!”
而闻喜等人看着为首那马背上的人则是如遭雷击,全部呆在了原地。
“裴少卿!”闻礼因为太过震惊而导致嗓子都破音了,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的脱口而出,“怎么会是你!”
“裴少卿!怎么会是裴少卿呢?”
“阁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众官员士绅也慌了神,个个脸色煞白,身体如筛糠似的不断颤抖。
闻喜脸上同样失去了血色,双手紧紧抓着椅子,死死的盯着裴少卿。
“闻阁老,又见面了。”裴少卿的马在闻喜面前五米左右停下,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笑容温和的打着招呼。
闻喜呼吸逐渐急促,身体颤抖了起来,强撑着想起身,但刚起了一半就口吐鲜血又重新摔回椅子上坐下。
“爹!”“老爷!”
闻家人连忙七手八脚去搀扶他。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闻喜没有理会这些人,甚至没有去擦嘴角残留的血迹,依旧死死盯着裴少卿。
他已经想明白了大概的过程。
裴少卿出城不是去其他地方查闻家的罪证,而是得知了闻家谋反的消息去掌控渝州卫,田文静留在城里就是为了误导他们,不让他们起疑心。
但他实在是想不通裴少卿才刚来没多久,又为何会知道闻家要造反?
风声究竟是从哪里走漏的?
“呵呵,想知道吗?”裴少卿露出个调皮的笑容,“可我偏不告诉你。”
“你……”闻喜险些再度喷血。
裴少卿脸色骤然冷了下去,掷地有声的说道:“闻喜!你闻家上下世受皇恩,然不思忠君报国,竟然擅杀天使起兵作乱,简直是死不足惜。”
“住口!竖子住口!”闻喜猛地站了起来,扶着椅子稳住身形,踉踉跄跄的指着裴少卿吼道:“是景泰老儿欺人太甚!我闻家何罪之有?他竟然派你和田文静来致我闻家于死地?蝼蚁尚且偷生,我就要任他宰割吗?”
已经自知死到临头,所以他也不之顾什么体面,现在只想发泄情绪。
“你错了。”裴少卿冷声说道。
闻喜听见这话疑惑的怔了一下。
裴少卿露出个嘲讽的笑容,语气轻飘飘的说道:“陛下从来就没有要致闻家于死地的意思,否则就不会不避嫌的派我这个当事人来渝州对闻家进行调查,至于田镇抚使,她根本没收到陛下的命令,是自己前来的。”
闻喜猛地扭头看向田文静。
“没错。”田文静简言意骇道。
闻喜身体僵硬在了原地,好几个呼吸后,他才哈哈大笑起来,连眼泪都笑出来了,指着裴少卿声音嘶哑的说道:“你好大的胆!好狠的心啊!”
他明白了,他什么都明白了。
皇帝真没有要除掉闻家的意思。
仅仅只是就闻安裹挟民意倒逼他妥协的行为不满,而要给一个教训。
但裴少卿却借助田文静故意给闻家制造皇帝要除掉他们的错觉,逼得闻家造反,然后他如今再带兵平叛。
不仅除了闻家,还立下了大功。
胆大是说裴少敢弄险。
而心狠是说裴少卿不仅要让闻家灭族,还要让城中那么多士绅陪葬。
死的人少说也要以千计数。
“你就不怕玩脱了?”闻喜问道。
其实已经玩脱了。
只不过我补救回来了。
裴少卿心里默默说了一句,但表面上却气定神闲地笑了笑,颇为装逼的说了一句,“我裴少卿何惧之有?”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闻喜连说两声,然后陷入沉默,片刻后声音干涩的说道:“能给闻家留个种吗?”
裴少卿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
随后一阵弓弦绷紧的声音响起。
身后数百弓手弩手纷纷上了弦。
“伯爷饶命!伯爷饶命!我们都是被闻喜逼的,我们不想反的啊!”
“是啊求伯爷放过我们吧!我愿意散尽家财,只求买我贱命一条。”
“求伯爷开恩啊,伯爷啊!我们都是被蛊惑了,被猪油蒙了心啊!”
闻喜身后一众渝州城的官员和士绅全都吓得腿软跪了下去,痛哭流涕的不断磕头求饶,还有的当场失禁。
“保护老爷!带老爷走!”闻家死士头领大吼一声带头冲向了裴少卿。
裴少卿抬着的手轻轻往下一挥。
“咻咻咻咻咻咻咻!”
霎时间数百支箭矢如雨落下。
“啊!”
惨叫声、哭喊声、叫骂声和求饶声不绝于耳,除了闻家的死士逆流而上外,所有人都在慌忙的抱头鼠窜。
“杀!”
三轮箭雨后,上千名渝州卫精锐持刀向闻府内冲杀,雷猛缠住了闻家的宗师高手,渝州卫倚仗人数和盔甲的防护以及默契的配合,最终将闻家死士绞杀殆尽,冲入闻府开始屠杀。
裴少卿在外面静静等候着结束。
田文静余光瞟了他一眼,完全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今晚闻府聚集的人太多了。
足足杀了半个时辰才杀完。
“启禀伯爷,包括反王闻喜在内已经全部授首!”身先士卒带头冲进闻府的薛崇虎浑身浴血的出来禀报。
裴少卿吐出口气,“将闻喜的脑袋封好,本官要带回京呈送御前。”
“是,伯爷!”薛崇虎答道。
“派人配合我的人对各家反贼进行抄家,清点好财产,本官要一并带回京去。”裴少卿又下了一道命令。
弄死了那么多渝州大族,抄没的家产给皇帝分一半都能让他高兴了。
他平息了一场叛乱。
(虽然这场叛乱是他导致的。)
还给皇帝创了那么多收。
这不重赏他的话都说不过去吧?
“是,伯爷!”薛崇虎再度答道。
“去找找方知府还活着吗?还活着就让他出面主持城内大局。”裴少卿只管杀人,可不想管后面的事情。
“是,伯爷!”薛崇完全是应声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