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灭道生,四季流转,又到万物生发时。
一身素白道袍的青年静坐于水畔,身前一根竹竿支在水面上,很是随意。
与其浑身散发着的随意氛围不同,道袍穿得齐整,长发更是打理得一丝不苟。
水中的浮漂不见半点动静,甚至旁边根本不见摆放鱼篓。
此际,一道黑袍身影走到近前,瞥了青年一眼,自顾自在一旁坐下。
只是随意地一坐,却自有睥睨天地的威严与霸气,散发着强大的存在感。
元易转头看了一眼到来之人,皱了皱眉,很有些不满地指了指身前的钓竿:
“你惊扰了我的鱼。”
“……”
魔祖看了看毫无动静地水面,甚至是平静的水面之下,沉默一瞬,随即一手探出,对着远处的水面一指。
一条大鱼被拘禁出水面,扔到了元易身前。
但对此,元易只是“啧”了一声,满是嫌弃。
这魔祖还真是不识趣,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不知道垂钓的目的,根本就并不在于鱼获吗?
元易一脚将蹦跶的鱼踹回水中放生,开始收起钓竿。
“你赢了,你们赢了。”
魔祖却是并未在意元易的态度,只是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哦?”
“成住坏空,空已尽,天地之春将至,不远了。”
“嗯,看来贫道并未算错,所以呢?察觉到没有了机会,想要来与贫道斗上一番?”元易笑着问道。
对此,魔祖只是冷冷一笑:“与你斗一番?还是与三清斗一番?”
魔祖毫不掩饰其不屑,和元易斗法?
那是与元易斗法吗?分明就是他和三清斗法,乃至是和整个天地斗法,他岂会看不明白?
他若要以力争胜,面对的根本不只是元易而已,元易只是承道之人。
其所承之道,来自于三清,来自于这整个天地。
纯粹的斗法,他根本不可能胜过元易,或者说他胜不过元易身后站着的那些存在。
更何况,他现在未必是元易的对手。
大道之力消退,境界的上限就在那里,不管是他还是元易,都很难发挥出在此之上的力量。
但元易手中持有的法宝,对他威胁可不小。
除此之外,元易一直都不是一个人,还有那三霄姐妹相助。
“魔祖若是想与老师他们斗法,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请他们显灵于世。”
元易完全无视了魔祖带着几分嘲讽的挑衅,神色不变。
魔祖没机会了。
成住坏空将尽,终于,熬到了又一个大道轮回,适合他们存在的大道演化,将要到来。
元易已经隐隐算到了那一步,感应着大道的变化,他明白这一点,不会远了,而洪荒天地,当能支撑到那一天到来。
江心立石,未被磨损殆尽。
而这,便意味着魔祖的魔道,走不通了。
因为魔祖本身,无法靠力胜过元易,胜过诸位圣人。
若是洪荒天地最终熬不过去,或许还有他的一次机会,会成全其魔道,去放手一搏。
可现在,不需要了,魔道终不成。
元易明白这一点,魔祖自身,也看得清楚。
天地无生机,魔道才有契机,天地尚有生机,魔道便成不了。
而此前的两次道消魔涨,非斗力而只是争天地大势的过程,倒是他的机会,但他未曾争到手中。
两次,是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道消魔涨了。
在西游结束之后,元易对洪荒天地的大道本源进行了第一次翻新,让魔祖支撑起天地,同时,那也是魔祖争天地大势的机会。
但最终元易对天地的翻新结束,魔祖也未曾争到天地大势,就被再度压制了下去。
而待得之后天地的磨损再度加剧之时,元易又一次自行演化空之劫,施行另类的天地破灭重塑再辟,便是第二次道消魔涨之机。
如今,元易已经再度苏醒显化世间,天道随之复苏,魔祖再一次失败了。
不过,魔祖并不是输给了元易,因为元易并未与之相争,更不曾出手过。
“呵,与本尊争道之人,终究还是鸿钧,不是三清,更不是你。”
“但你输了,从始至终,从头到尾,输得彻底。”元易回应道。
他并没有反驳魔祖的话,魔祖确实不是在和他争。
“道祖辟仙道,证圣人,为洪荒天地立心,定下天地最基本的秩序,维系天地平衡,传道众生。
老师与诸位师伯师叔,立教教化众生,将道种埋入众生的存在根本之中,道不在教内,不在一人之人,众生皆可成道,众生皆可蕴道,道在众生。
纵是道消魔涨,我不与你争,自有天地滔滔大势,自有众生之意,斩魔见道。
魔道寄生众生,以众生为炉鼎,以天地为炉鼎。
却也是违逆天地已成的大势,欺众生之意,何需贫道与你争?
你争不过已成的天地大势,也争不过众生自成之道。”
元易说得平静,不疾不徐,却也肯定。
天地间的大势,早已成形。
众生心中的大道,早已埋下了种子,起始于道祖的传道,诸位圣人的教化之功。
这一切都是早已有的基础格局,并非他元易的功劳,而是诸位圣人的攻击,辟道传道教化之功。
水渠早已铺好,其延伸的方向,也早已定下,他元易不过是接手看护工作罢了,挖渠定蓝图的,不是他。
魔祖的争道,便是与这滔滔大势相争,与众生之道相争,要扭转这大势,要让众生坠入魔道,沦为其炉鼎,汇聚天地大势,成其大道。
“规矩是你们定的。”
“自然,遵守我们定下的相争规矩,是道友具备争道资格的前提。”
元易开口道,目光看向魔祖。
“毕竟,魔祖败了不是吗?能在局中作为一枚棋子占据一个位置,已然不易。
你并不具备跳出棋局的资格,当然,作为死棋被扫出局的话,倒是可以。
可很显然,比起成为一枚死棋,道友还是愿意把握机会,不是吗?”
魔祖沉默了片刻,才再度开口,却是带着几分质疑:
“你当真是通天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