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朝晕还说了什么,男人的脸色越来越差,惶恐越来越多,最后差不多要给朝晕跪下去了,那张写满害怕的脸和他当年离开时高高在上的神情在詹雨兮脑海里重叠,让她突然觉得反胃。
是她神化了这个男人,不论她的目的是不是报复,她都让他在自己的人生里占得太重。
朝晕本来并不想直接来找秦生的,她极度厌恶和这种蝇营狗苟的货色打交道,不过让詹雨兮直接看到自己神化了这么久的男人其实也就是个二流货色,远远比其他方式有冲击力得多。
她一脚踹开秦生,坐上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后回过头,直直地看向后座的詹雨兮。
“让你这样折磨自己和詹琼的就是这么一个废物,看到了吗?”
“他的人生完蛋了,你确定还要死不悔改?还要因为他毁掉自己和詹琼的人生?”
“你自己的生活,我管不着。我要管的是詹琼,我不可能让他因为和他毫不相干的往事而痛苦一生。而你自己的路,需要你自己选择。”
“你从现在开始新的生活也完全不晚,如果你有决心从头开始的话,你从明天开始就要接受心理治疗。如果你足够勇敢,足够爱自己,你剩下的日子也够你活得光明灿烂。”
詹雨兮望进朝晕的眼眸里,骤然浑身一颤。
她神情不再恍惚,不再哀哀切切,她干裂的唇瓣开开合合,问到:“你,到底为什么要帮我们?”
朝晕回过头,让大虎开车。
车缓慢地行驶在路上,正如她平和的语气。
“心疼他,在你身上看到了不加干预后的他的影子,连带着也有一点心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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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晕不知道姗姗和詹琼在外面嘀嘀咕咕说了点啥,反正她从厨房出来之后,詹琼的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嘴唇还委屈巴巴地撇着,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让她怪不自然的,只能凶神恶煞地瞪他,往他嘴里塞了一个大馒头。
馒头几乎有詹琼半张脸大,他拿着馒头乖乖地吃,眼睛还是黏着她,时不时闪过去一朵泪花,一边啃着大馒头,一边抹着眼睛问:“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朝晕:O_O?
吃过一顿饭之后,朝晕和姗姗要回家了。詹雨兮现在精神状态很稳定,但是精力依旧有限,要先回房间休息,临走前特意叮嘱詹琼要好好送她们回家。
姗姗并不想打扰他们两个的二人世界,作为朝晕小纵队里情商最高的人,她刚走到门口就冲他们两个摆摆手,一溜烟地跑了,只剩下朝晕和詹琼在原地。
朝晕也不要人送,从来只有她送别人的份,怎么能让别人送她呢?于是她也对着詹琼挥挥手,义正言辞道:“不要送了,你刚考试完也很累,回去吧,我一个人就能回家。”
詹琼不说话,只是伸手拉上她的手腕,细细地摩挲着,低声问:“为什么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和你说过。”
“调查过你呗,”朝晕慢悠悠地说,但是很快想到了自己的人设,立马严肃了面孔,纠正道:“不对不对,作为一个有魔力的忧郁少女,我想知道什么就知道什么,根本不需要我调查。”
詹琼没话讲,只是轻笑一声,沙哑着嗓音唤:“魔女大人。”
背景板很硬的魔女大人。
朝晕扬起下巴:“对的。”
他抬起脸,他灵魂燃起来的大火被一场雨扑灭,那双如雾一般的纯澈眼眸只被一个人解开过,他瘪着眉眼,忍不住问:“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和你相比,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的事也微不足道。”
朝晕疑惑地皱眉,一歪头:“喜欢还要理由?”
詹琼温声道:“当然。”
“你喜欢我也有理由吗?”
当然有,因为朝晕是世界上最好的朝晕,是宇宙里最好的朝晕,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比朝晕更好了。
但是詹琼不是最好的詹琼,他有太多缺点,他现在能为朝晕做的事太少,就算献出自己的全部,对朝晕来说也未免太不值钱,所以他总是很惶恐,很害怕。
詹琼没有说话,但是已经用目光回答了她。朝晕对于这个问题有些苦恼,她沉吟片刻,勉强给出一个答案:“因为你是詹琼,所以很喜欢你。”
詹琼听见自己的心长出了欣欣向荣的轮廓,嗅到了雨后的清新,他张开双臂,揽上朝晕的脖颈,像环住了一棵参天大树,他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打湿睫毛:“我要和朝晕告白。”
朝晕回抱住他,连连颔首:“好啊好啊。”
最后两滴酸涩的泪水从眼眶里流出,在这之后,詹琼再也不会难过了,他的苦已经被吃尽、吃透了,过往的一切都变成了锅口沸腾的泡沫,他站在正中央,任由爱意冲刷。
他深吸一口气,被哽咽夹碎的声音传达出了绵绵不绝的爱意——
“我、爱、你。”
“我、爱、朝晕。”
【叮!攻略目标好感度+7,目前好感度100。】
詹琼以省状元的成绩被清大录取,他是坐高铁去上的大学,那是他第一次坐高铁,也是他第一次出省,或者说出温南。
去的人不只有他一个,还有朝晕,大虎,二虎,姗姗。
朝晕的咖啡馆开在清大,她当然要去了,剩下的三个人就是纯粹想要跟着朝晕出去见见世面,实在不行的话再回来嘛。
他们三个也是第一次坐高铁,不免觉得新奇兴奋,在开车前都不消停,前看后看的,在朝晕喝止他们之后才安静下来,都装模作样地拿出来带的书看,势必要做和老四一样的文化人。
朝晕坐车就困,打了个哈欠之后就靠在詹琼身上睡觉。
詹琼把呼吸放得很轻很轻,一只手放在卫衣口袋里,搅动着一口袋的荔枝味棒棒糖,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去帮她整理耳畔的发丝,眼睛里几乎要渗出水来。
他望向窗外,景色变化不停,让人眼花缭乱。
他,跑出去了——
跑出了温南,跑出了阴天,跑出了他难以理解的爱恨情仇。
也没有跑出去——
没有跑出雨天,没有跑出大树的影子,没有跑出——朝晕的名字。